陈景躬着身子;
王爷,您要的铁矿分布图下官
下官己经遣人绘制好了。
他连忙从袖中取出一卷羊皮地图,双手奉上。
夏侯玄接过地图,展开。
粗糙的羊皮上,用朱砂画出了三块不规则的区域,旁边还有歪歪扭扭的注解。
“很好。”
“路通了,财路自然也要通。”
“传本王令!”
从今日起,北州城建司下,增设‘北原矿业’分司!
面向全县,招募矿工!不限户籍,不限男女!
“夏侯玄伸出三根手指。”
一天工钱,三十文!管两顿饱饭!有肉!
如有出现矿难,坍塌事件,抚恤金五十两银子,
“三十文?”
陈景,抬起头,要知道,工程队的工钱是二十文,己经足以让北州百姓为之疯狂。
三十文,这己经比他县衙里不少小吏的月俸还高了!
招募矿工的告示,贴满了北原县的大街小巷。
县城里唯一的广场,一夜之间,被人潮淹没,比上次修路招工时,来的人更多。
在广场一角,几张简陋的长桌前,夏侯玄从“人力资源司”抽调来的年轻文吏,正低头奋笔疾书。
他们不只是在登记名字。
“老乡,家里几口人啊?地呢?”
地地没了三年前被县衙的张主簿用一袋发霉的粮食给换走了
那老汉低着头,肩膀一耸一耸的,登记的文吏只听见压抑的抽泣声。
文吏手里的笔,顿了顿。
他在老汉名字后面,用一个只有自己人看得懂的符号,轻轻画下了一笔。
大妹子,你男人呢?怎么一个人带着孩子来?
我男人去年去矿山给刘家挖矿,塌方死了一文钱都没赔尸骨都没见着
一个面黄肌瘦的妇人,死死抱着怀里的孩子,声音麻木。
文吏在她的名字后面,画下了另一个符号。
整整三天,长桌前的人流没有断过。
三天后,一摞厚厚的名册,被送到了夏侯玄的临时行辕。
赵大牛和李虎,带着几十个亲卫,将名册上的血债,一一核对,整理成册。
田亩司,对照地契,户籍房,查询人口。
他们甚至找到了几个被排挤出局,心怀怨恨的衙役,用几顿饱饭和几两银子,就撬开了他们的嘴。
“第七天,清晨。”
北原县令陈景,以及县丞、主簿、典史、六房主事但凡是在北原县有品级的官员,都被一纸命令,召集到了县衙大堂。
“命令只有一句话。”
“辰时三刻,县衙议事,不到者,斩。”
大堂的门,在最后一个官员踏入后,被禁军“轰”的一声关上,门栓落下。
堂内,几十名官员,穿着官服,局促地站着。
夏侯玄坐在大堂主位上,手里把玩着一个从路边捡来的石子,没有看任何人。
赵大牛,站在他的身侧,手里,捧着一卷厚厚的卷宗。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终于,有位年纪大的官员撑不住,想要跪下。
“本王让你们跪了吗?”
那位官员僵在原地,跪也不是,站也不是,一张老脸涨成了猪肝色。
夏侯玄将手里的石子,轻轻放在桌案上,发出“哒”的一声脆响。
他抬起眼,扫过全场。
“赵大牛。”
“末将在!”
赵大牛上前一步,展开了手中的卷宗,目光,锁定了人群中的一个胖子。
“北原县,税房主事,朱满仓。”
那个叫朱满仓的胖子,身体猛地一颤,脸上的肥肉抖了三抖。
“你你叫我作甚?”
赵大牛没有理会他的话,念道:
朱主事,你家在城东有良田三十亩,宅院两进。但据县中田亩册记载,你名下并无寸土。倒是你那刚满三岁的小舅子名下,不知何时,多了西十亩水浇地。
还有,城南的王记布庄,每年孝敬你的‘干股’,是三百二十两。对吗?
朱满仓脸上的肥肉僵住,冷汗从他额头滚落。
赵大牛没有停。
他的手指,移向了另一个人。
“县衙典史,孙源。”
去年秋,朝廷下拨的抚恤银三百两,为何到了战死军卒家属手里的,只剩下三十两?剩下的二百七十两,是不是变成了你新纳那房小妾头上的金步摇?
孙源“扑通”一声,首接瘫倒在地,裤裆处,湿了一片。
“县丞,吴谦”
“主簿,张承”
赵大牛每点一个名字,每念出一桩罪证,就有一名官员面如死灰。
那些罪证,桩桩件件。
堂内的官员,从最初的惊愕,到恐惧,到彻底的绝望。
往日里道貌岸然的同僚,你看我,我看你,眼中无半分敬意,只剩下鄙夷和恐惧。
最后,赵大牛的目光,落在了县令陈景的身上。
陈景。作为北原县令,治下贪腐横行,你失察之罪,可认?
陈景,跪倒在地,重重叩首。
“下官下官有罪!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啊!”
“饶命!王爷饶命!”
满堂官员,哭嚎着跪倒一片。
夏侯玄站起身,走到他们面前。
本王说过,谁拦我修路,我就埋谁。
你们,用贪来的钱财,让本王的子民食不果腹,衣不蔽体,他们连饭都吃不饱,哪来的力气修路?你们耽误的,是本王的工期!
“所以,按理,你们都该埋。”
这句话,让大堂内的哭嚎声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抬起头,脸上满是恐惧。
夏侯玄看着他们。
但是,北州现在缺人,尤其是缺你们这种会算计、会钻营、懂门道的人。本王没时间,也没兴趣去慢慢提拔新人,再等他们学会怎么盘剥百姓。
所以,本王给你们一次活命的机会。
你们贪的,拿走的,吞下的,所有不义之财,全部给本王吐出来。一文都不能少!其中八成,充入北原府库,用作百姓安抚和城镇建设。
剩下两成,你们自己留着,算是本王赏你们的安家费。
“什么?”
“满堂官员面面相觑,以为自己听错了、”
“不用死?只是交钱?”
夏侯玄没有理会他们的震惊,继续说道:
另外,从下月起,北原县所有官员,俸禄,翻十倍!由北原府库首接发放!
陈景猛地抬起头,呆呆地看着夏侯玄。
“但,本王,只给这一次机会。”
“约束好你们的家人、子嗣、门生、。
以后,谁的手敢伸长一寸,本王不会让他站在这大堂里。
他指了指门外那条崭新的公路。
我会把他,当成修新路的路基,活生生埋进路里,让他成为北州的一部分,千人踏,万人踩,永世不得翻身。
“陈县令,”
“下下官在”
“这矿,是你北原县的。”
挖出来的铁矿,统一卖给北州炼钢厂,所得的钱款,王府只取三成,用于全州统筹军备民生。
剩下的七成,全部留在你北原县的府库里!
用这些钱,给你手下的官吏发俸禄,修缮北原的城墙,开办学堂,救济孤寡!
本王要让北原县所有百姓,吃得起饭,看得起病,读得起书!
“本王只有一个要求。”
把北原,给本王建设好,谁做得好,本王不吝封赏!谁敢糊弄,下场自己想!
七七成?
陈景不是没算过账,西山那三座铁矿,若是全力开采,一年的产出,换算成银两,将是一个天文数字。
而这个数字的七成,将由他这个小小的县令来支配?
他看着夏侯玄,这位王爷根本不在乎他们是忠是奸,只在乎这路能不能修得又快又好。
本王给你们体面,你们就要接着。不然,本王就亲手,把你们连人带船,一起掀翻。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这句话,想必各位都懂。”
“在北州,百姓,就是水。”
“你们,好自为之。”
说罢,他转身,大步向门口走去。
禁军拉开门栓。
灿烂的阳光,涌入大堂,刺得人睁不开眼。
堂内,一众官员瘫跪在地,久久不敢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