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首一人，正是衙役张龙。
他一眼看到熟悉的罗福生，脸上习惯性堆起三分笑，再瞥了眼地上抱着罗福生大腿、衣衫普通、披头散发看不清脸的陆麟，只当是寻常纠纷。
“罗掌柜…”张龙冲着罗福生拱拱手，语气熟稔，“多大点事，闹得街上堵成这样？意思意思，多少给赔点药汤费。”
说完，他又转向地上的陆麟，带着官差的倨傲和敷衍：“行了小子，罗掌柜肯赔钱已是给你面子，见好就收吧，赶紧拿了钱去看看伤，别闹得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罗福生见来的衙役是熟面孔，心下大定，脸上立刻换上谄媚笑容，顺着张龙的话头：“张爷说的是，是下人驭马不当，惊着这后生了。”
他边说边从腰间钱袋摸索，掏出十个铜板，叮当作响丢在陆麟脚边尘土里，语气施舍：“喏，看在张爷面子上，这十个大钱拿去喝碗药汤，赶紧松手，别眈误罗爷我做生意！”
十个铜板？一碗素面都要三个铜板！打发叫花子呢？
陆麟心里冷笑，抱着罗福生腿的双臂更紧了些，声音“虚弱”却坚定：“十…十个铜板？罗掌柜，你打发叫花子么？我伤得这么重…十个铜板够干什么？”
罗福生见陆麟如此“不识抬举”，当着衙役张龙赵虎的面还敢驳自己面子，脸上伪善立刻挂不住了。
“妈的，小杂种！给你脸不要脸！”罗福生脸上肥肉抖动，眼中凶光一闪，挥起拳头朝陆麟脑袋砸去：“敬酒不吃吃罚酒！”
拳头带着恶风落下，陆麟眼底寒芒一闪，抱着罗福生腿的右手不动，左手铁钳般倏地探出，精准攥住对方砸来的手腕！
罗福生只觉得拳头砸进铁箍，腕骨生疼，力道瞬间化解于无形。他惊愕瞪大眼睛。
陆麟缓缓地、稳稳地，借着对方手臂的力量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尘土，动作从容，哪还有半分刚才的虚弱？
他抬起头，将散乱遮面的头发向后捋去，露出完整面容，目光冷冽，先扫过惊愕僵住的罗福生，然后定在同样愣住、笑容僵在脸上的张龙赵虎身上。
张龙与赵虎脸上笑容瞬间冻结，血色“唰”地褪去、他们在陆麟开口时，就认出了这位昨夜强势反杀杀手、今日正式上任的顶头上司。
陆麟将两人惊恐尽收眼底，声音清淅传遍街头：
“张龙，赵虎，你二人，倒是办得好差事。”
张龙嘴唇哆嗦，声音变调：“陆、陆头儿！”
赵虎腿肚子发软，恨不得当场自扇耳光。
陆麟不说话，只用眼神淡淡扫过两人，目光平静却带着无形压力。
张龙赵虎飞快对视，眼中都是惊慌恐惧。
这顺水人情，怎么就做到今天刚上任的顶头上司头上了？！
两人瞬间完成眼神交流，再转向罗福生时，已换了副公事公办的冷硬面孔。
张龙上前一步，声音洪亮带着官家威严：“罗福生！你公然在闹市纵马伤人，更胆大包天袭击公差！如今人证物证俱在！还有什么话说？跟我们回衙门走一趟吧！”
赵虎默契掏出锁链，哗啦一声就要往罗福生脖子上套。
罗福生这时才如梦初醒，看着年轻得过分的面孔，又看看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弯的衙役，终于意识到踢到铁板，腿肚子发软，冷汗涔涔而下。
陆麟看着面如死灰的罗福生，又瞥了眼“秉公执法”的张龙赵虎，心里那点因穿越接连倒楣和挨撞带来的郁气总算散了些。
摸了摸空瘪的钱袋，已能感受到系统面板零蛋能量值的召唤，嘴角几不可察地勾起一丝弧度。
‘医疗费、误工费、精神损失费、名誉损失费、表演出场费…嗯，得好好算算。’
随后几人一前一后来到一处僻静巷子，与方才街市喧嚣恍若两个世界。
陆麟止步转身，张龙赵虎架着面如土色的罗福生停下，忐忑看着眼前这年轻陆头儿。
目光平静落在罗福生惨白流汗的胖脸上，声音不高却不容置疑：“罗掌柜，明人不说暗话，这事，你想私了，还是公了？”
罗福生混迹市井多年，哪里不懂弦外之音？
公了，进了衙门，眼前这位正管着这片局域，自己刚才还动了手，绝对讨不了好。
破财免灾是唯一出路，他肠子都悔青了，早知刚才爽快赔钱就好了！
他还想搬出捕快女婿王通讨价还价，一旁的张龙机灵，怕陆麟不清楚底细后面尴尬，连忙凑近半步压低声音提醒：“陆头儿，这罗福生…他女婿是衙门里的王通王捕快。”特意在“王捕快”三字上加重语气。
陆麟闻言眉头未动，融合的记忆清淅得很：便宜父亲生前真正信得过、并在自己“子承父业”这事上出力周旋的几个老兄弟里，并没有王通。
既然如此，那就没什么情面可讲。
淡淡瞥了张龙一眼，语气带着“虚弱”却又斩钉截铁：“我知道。”顿了顿，他揉了揉被撞的胸口，慢悠悠补充：“但我现在，‘伤’得很重！”
张龙嘴角微不可察地抽搐一下。
您老人家是入了品的武者，淬皮境体魄远非常人可比，马车撞一下顶多气血翻涌片刻，这会儿怕是连淤青都未必有，能伤多重？
但他立刻反应过来——头儿说伤得重，意思是赔偿价码得往重了算！
罗福生也是人精，瞬间听懂潜台词，眼中闪过一丝浓重肉痛。
私了可以，但女婿面子不顶用，“汤药费”恐怕就不是小数目。
“陆…陆头儿，”罗福生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是小老儿有眼无珠，冲撞了您…您看…这私了…”
“罗掌柜家底丰厚，想必不会吝啬这点汤药钱。”陆麟不接话茬，只慢条斯理说了一句，然后将目光转向张龙赵虎。
张龙赵虎正愁没机会弥补失误，见状心领神会。
两人脸上瞬间堆起谄媚又带着凶狠的笑容，一左一右“搀”住罗福生。
张龙皮笑肉不笑：“罗掌柜，咱们陆头儿这伤，内腑受创，筋骨受损，没有百八十两银子买上好药材将养，怕是会留下病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