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涛彻底愣住了。
他准备了一肚子的说辞，构思了无数种陈海可能提出的条件。
甚至做好了对方狮子大开口的心理准备。
要钱？给！一个亿不够就十个亿！
要地位？给！特级顾问，享受最高级别待遇！
要荣誉？给！共和国勋章都敢给你去申请！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得到的，是这样轻飘飘一句。
“我没有那本事。”
这句话，把林涛后面所有话都堵死了。
他看着陈海，那个年轻人已经转过身去，正温柔地给飘飘喂着火腿。
为什么？
林涛的脑子飞速运转，试图找出问题所在。
是自己的话不够有感染力？
还是给出的条件不够诱人？
不可能。
他自认已经把姿态放到了最低，把家国大义渲染到了极致。
任何一个还有点血性的人，都不可能无动于衷。
除非……除非这小子根本就不是人！
一股无名火，从林涛的心底窜了上来。
他为了国家大事，又是送礼又是说好话，低声下气到了这个地步。
结果就换来这么个结果？
他的脾气也上来了。
“陈海！”
林涛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怒气。
“你这是什么态度？”
“你也是龙国人！享受着这个国家提供的安全和稳定！
国家现在需要你，你就用一句‘没本事’来搪塞？”
“你知不知道外面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我们？
有多少人想看我们的笑话？
有多少人巴不得我们永远直不起腰！”
陈海喂飘飘的动作没有停，头也没回。
“知道啊。”
“新闻里不都说了吗？天天说，我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这种油盐不进的态度，彻底激怒了林涛。
“那你还坐得住？！”
林涛上前一步，几乎是指着陈海的鼻子质问。
“你明明有这个能力！我们查过……”
他说到一半，猛地收住了嘴。
但已经晚了。
陈海终于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他缓缓转过身。
“你们查过？”
“你还查到了什么？是不是还查到我昨天晚上吃了三碗米饭？
查到我家的狗今天早上拉了几次屎？”
林涛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他知道自己失言了。
“陈海，我们不绕圈子了。”
“你到底要什么？你直接开个价！”
“荣誉，金钱，地位，只要我们能给的，都可以谈！
只要你点头，帮我们解决光刻机的问题！”
他以为，这总该是对方想要的了。
然而，陈海的反应再次出乎他的意料。
陈海没有接话。
他只是走到了客厅角落的墙壁电源插座前。
林涛不解地看着他，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只见陈海伸出两根手指，在那个插座面板上轻轻一捏。
那颗用来固定面板的螺丝，就被他轻而易举地捻了下来。
回到林涛面前，摊开手掌。
一枚比米粒还小的“螺丝”，静静地躺在他的掌心。
陈海什么都没说，只是抬起头，静静地看着林涛。
林涛的瞳孔，在看到那枚“螺丝”的瞬间，猛地缩了一下。
所有的愤怒，所有的慷慨激昂，
在这一刻，全都化为了乌有。
一股巨大的尴尬和窘迫，让他恨不得当场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东西，他见过。
“蜂鸟”，军情部门最新列装的微型监视设备。
因为其超低的功耗和极强的伪装性，被誉为“无法被察觉的眼睛”。
可现在，这只“眼睛”，就这么被对方摘了下来。
放在他面前，进行无声的质问。
“这……”
林涛的脸涨成了猪肝色，从脖子一直红到了耳根。
“大领导。”
“这是什么？”
林涛感觉自己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他能怎么说？
说这是我们装的，用来监视你一举一动的？
那这场谈话就彻底崩了。
他急中生智，几乎是下意识地找了个借口。
“这是……这是为了你的安全！”
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自己都觉得脸上发烫。
“你之前干的那些事，你自己不清楚吗？
我们担心有境外势力对你不利，这是在保护你！”
这个借口，连他自己都说服不了。
陈海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保护我？”
“在我自己家里，用这玩意儿保护我？”
“谢了啊，你们想得可真周到。”
林涛索性破罐子破摔。
他猛地抬起头，双眼通红。
“对！就是我们装的！”
“那又怎么样？！”
“陈海，你以为你现在过的这种日子，是天上掉下来的吗？”
“你以为你可以在家睡大觉，喂猫遛狗。
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是理所当然的吗？”
“你知道边疆的战士，在冰天雪地里一站就是一天一夜吗？”
“你知道我们的科研人员，为了一个技术突破。
在实验室里几天几夜不合眼，头发大把大把地掉吗？”
“你知道我们的外交官，在谈判桌上为了争取一点点利益。
跟别人吵得脸红脖子粗，承受着多大的压力吗？”
“你什么都不知道！”
林涛指着陈海，也指着这栋豪华得不像话的房子。
“你只知道你自己的安逸！你只关心你自己的生活！”
“哪有什么岁月静好，不过是有人在替你负重前行！”
这句话，说得掷地有声，带着一股悲壮和决绝。
他试图用这种宏大的、不容置疑的牺牲精神。
来压倒陈海那点关于个人隐私的“矫情”。
客厅里一片死寂。
飘飘被林涛的大吼吓到了，抱着那根大火腿，站到了陈海的身后。
只探出一个小脑袋，用那双灰蓝色的眸子，怯生生地看着这个突然变得很凶的男人。
陈海轻轻拍了拍飘飘的后背，示意她安心。
然后，看着眼前这个双目赤红，情绪激动的军人。
没有反驳那些牺牲，也没有否认那些奉献。
他只是很平静地，问了一个问题。
“那也不用装在我家里吧？”
林涛一愣。
陈海继续说道。
“替我负重前行，我很感激。”
“但这跟你们在我家安探头，有什么关系？”
“怎么？你们还要顺便看看我们两口子上厕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