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
整整七天。
对伊万来说，这七天比佛雷尔卓德的冬天还要漫长。
第八天，天还没亮透，他就已经开着他那辆虎式装甲越野车。
冲进了这个被他包下的港口。
他还准备了一瓶82年的伏特加，准备用来给潜艇的下水仪式“砸船头”。
然而，当他冲到船坞边上时，整个人僵住了。
船坞里，蓄满了灰绿色的海水。
水面平静，像一面镜子，倒映着铅灰色的天空。
没有潜艇。
那个他花了几百万美刀，搭上了无数人情。
甚至惊动了姆林宫才弄来材料，可潜艇不见了。
伊万感觉自己的血液瞬间凉了半截。
跑了？
陈老弟，卷着我的钱，卷着那一仓库的钛合金和核燃料，跑路了？
他的心跳开始加速，呼吸变得粗重。
那个东北腔毛熊大汉，快步冲向那个被当做临时宿舍的仓库。
一脚踹开门。
仓库里，空空荡荡。
那些前几天还摆放得满满当当，科幻感十足的机械设备，全都不见了。
只剩下两张叠得整整齐齐的行军床。
完了。
伊万的脑子里只剩下这两个字。
榜一大哥，终究还是错付了。
他甚至开始脑补，陈海此刻是不是已经开着他那艘渔船。
出现在了某个热带小岛，搂着美女，喝着香槟，嘲笑他这个冤大头。
就在他准备掏出卫星电话，下令封锁整个白令海峡的时候。
他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家人们，早上好啊，没吃饭的赶紧干饭。”
“消失一个礼拜，大家想我了没？”
声音是从船坞另一头的休息室里传出来的。
伊万猛地转过头。
看到，陈海正优哉游哉地坐在那里。
面前摆着一碗海鲜粥，一笼小笼包。
飘飘就坐在他旁边，小口小口地吃着，像一只小猫。
而在陈海面前，一个手机正架在那里。
屏幕上，密密麻麻的弹幕像瀑布一样滚过。
【卧槽！主播你终于出现了！你再不出现我都要报警了！
【说好的一周！整整七天！你知道我这七天是怎么过的吗！
【主播人呢？背后是不是姆林宫？快给我们看看潜艇！
【跨国大改造！大的要来了吗？
直播间的人数，像坐了火箭一样往上窜。
十万！
直接突破了历史新高。
伊万看着这一幕，大脑宕机了三秒。
愤怒，委屈，疑惑……种种情绪涌上心头。
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过去。
“陈老弟！你……你这是干啥呢！”
一口大碴子味的东北腔，充满了悲愤。
陈海抬起头，看到满脸通红的伊万，咧嘴一笑。
“龙哥，来了啊？吃早饭没？”
“吃什么饭啊！”伊万急得直跺脚，“潜艇呢？我那么大一个潜艇呢？！”
他指着空荡荡的船坞，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别急啊。”陈海慢悠悠地喝了口粥，“着什么急，主角总要最后才登场嘛。”
他对着直播间的镜头晃了晃勺子。
“家人们，隆重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们这次的榜一大哥。
来自毛熊国的‘西伯利亚龙’，也是我们这次改造任务的委托人，大家掌声欢迎！”
弹幕瞬间又是一波爆炸。
【卧槽！活的榜一大哥！
【龙哥好！龙哥糊涂啊！你怎么能信这个主播的话！
伊万看着手机屏幕，又看了看陈海。
他感觉自己像个小丑。
“不是，老弟，你跟我说实话。”
伊万压低了声音，几乎是凑在陈海耳边说，“你是不是把东西给……弄没了？”
“怎么可能。”陈海一脸嫌弃地推开他，“我是那种人吗？专业的好吧。”
他指了指伊万手里攥着的伏特加。
“仪式都准备好了？”
“那可不！”伊万下意识地回答，随即又反应过来，“仪式个屁！船都没了！”
“谁说没了。”
陈海放下粥碗，站起身。
他走到船坞边缘，看着那片平静的水面。
直播间的镜头也跟了过去，对准了水面。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十多万观众，还有船坞边的伊万，以及那十个壮汉。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水面，依旧平静。
一秒。
两秒。
十秒。
【主播你耍我们呢？
【我裤子都脱了你就给我看这个？
伊万的脸色，从涨红，再次变得铁青。
他感觉自己被耍了。
就在他准备爆发的时候。
咕嘟。
船坞正中心的水面，冒出了一个气泡。
紧接着。
水面开始翻涌。
但那不是普通的海水翻涌。
没有浪花，没有漩涡。
整片水域，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缓缓地向上托起。
一个平滑如镜的黑色平面，冲破了水面。
它在上升。
无声无息。
那不是金属的颜色。
那是一种深邃的，能吸收所有光线的黑色。
水流在它的表面滑过，没有留下一丝水珠，宛如荷叶上的晨露，聚而不散。
伊万手里的那瓶伏特加，从他僵硬的指间滑落。
啪。
瓶子没有碎。
只是在坚硬的水泥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撞击。
没有人去在意那瓶价值不菲的酒。
所有人的视线，都被水中升起的那个东西牢牢吸住了。
它还在上升。
越来越大。
那是一个舰体。
线条凌厉，充满了美感。
没有任何焊接的痕迹，仿佛整个船体是一块完整的材料雕刻而成。
完全找不到一丝“狐步级”潜艇的影子。
那圆润笨重的龟背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如同隐形战机一样。
由无数个切面构成的棱角分明的上层建筑。
指挥塔缓缓升起。
它不再是圆柱形。
而是一个扁平的，带着锐利前缘的梯形结构。
唯一的开口，是一道缓缓向上开启的，如同单向玻璃般黑暗的舱盖。
当它完全浮出水面。
一艘长度超过一百二十米，通体漆黑。
外形充满了科幻与暴力美学，静静地悬浮在水面上。
整个港口，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只能听到海风吹过的声音。
直播间里。
那如同瀑布般滚动的弹幕，消失了。
屏幕上，是一片诡异的空白。
仿佛十多万观众，在同一时间，被掐住了喉咙。
几秒钟后。
【…………………………………………】
【卧槽！！！！！！！！！！
【我他妈看到了什么？这是什么？星球大战里的歼星舰吗？！
【主播你管这叫钓鱼船？！你他妈开这玩意儿去钓哥斯拉吗？！
【完了，主播要被请去喝茶了，这辈子都出不来的那种。
弹幕的洪流，以比之前狂暴十倍的姿态，彻底淹没了屏幕。
船坞边。
伊万，那个身高近两米，壮硕如熊的毛熊汉子。
身体在微微颤抖。
不是因为冷。
是无法抑制的，从灵魂深处涌出的战栗。
他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却说不出一个完整的词。
眼睛死死地盯着那艘黑色的潜艇，眼球上布满了血丝。
那十名号称“脑子受过伤”的特种兵。
他们站成一排。
身体绷得笔直。
飘飘依旧安静地站在陈海身边。
她看着那艘黑色的潜艇，歪了歪头。
然后，她伸出手指，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对陈海，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纯净的微笑。
陈海看懂了。
她说，不堵了。
“龙哥。”
陈海的声音，打破了这片死寂。
拍了拍伊万的肩膀。
伊万的身体猛地一颤，像是被电击了一样。
他机械地转过头，看向陈海。
眼神里，充满了迷茫和敬畏。
陈海指着那艘黑色的巨兽，一脸理所当然地说道：
“愣着干嘛。”
“上船啊。”
“你的电动钓鱼船，交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