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
足足过了十几秒,林建州才长长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要把胸腔里所有的郁结都吐出来。
他猛地放下茶杯,茶水溅出来几滴也浑然不觉,双手用力地拍在石桌上,“啪”的一声脆响!
“好!好小子!”
林建州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脸上涌起一股异样的潮红,眼睛里迸射出狂喜和难以置信的光芒。
“好一个‘三赢’!好一个‘试点私人承包责任制’!你这脑袋瓜子你这脑袋瓜子是怎么长的?!这想法太大胆!太超前!可可细细一想,又他娘的太有道理了!”
这跟李向南当初搞出来个燕京大学影象楼,后面把念薇医院承包下来做成私人承包还不一样!
这是针对那些厂矿医院、社区医院和公立医院,做了特别的个性化操作!
叫做试点!
这是完全创建在公有化基础上的改革!
他激动得站起身,在小小的葡萄架下来回踱了两步,猛地停下,指着李向南,手指都在微微发抖。
“对症下药!真真儿是对症下药啊!困扰部里几个月的死结,让你这几句话壑然开朗!向南!你你真是个人才!不,是天才!”
林建州毫不吝啬地送上最高的赞誉,那眼神,简直像发现了稀世珍宝。
李向南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挠了挠头,心里那点关于股权的忐忑,被这巨大的肯定冲淡了不少。
林建州重新坐下,端起茶杯,手还有些抖,茶水晃荡着。
他连喝了好几口,才勉强平复下激动的心情。
他看着李向南,眼神里充满了赞赏和一种长辈看晚辈的慈爱,但那份属于高位者的敏锐并未消失。
他注意到李向南虽然陪着笑,但眉宇间那丝挥之不去的愁绪和欲言又止的迟疑,并未完全散去。
“向南啊,”林建州放下茶杯,语气温和下来,带着洞悉世情的了然。
“你这点子,可解了你林伯父燃眉之急的大难题!说吧,你这大晚上跑过来,肯定不只是为了给我献计献策吧?是不是遇上什么难处了?跟林伯父说说,只要不是违法乱纪,能帮的,伯父绝不含糊!”
终于来了!
李向南心里咯噔一下,刚刚放松点的神经又瞬间绷紧。
他下意识地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喉结滚动了一下,眼神有些躲闪。那份被强行压下去的“情债”,又沉甸甸地浮了上来。
“林伯父”李向南的声音有点发涩,艰难地开口,“是是有点事。关于关于楚乔和幼薇还有那块地,三方合作的事”
他硬着头皮,把今天在念薇医院里那场堪称“惊世骇俗”的股权之争,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林伯父,事情就是这样。”
李向南说完,感觉后背都出了一层薄汗,他低着头,不敢看林建州的脸色,声音低得象蚊子哼哼。
毕竟,吃亏的是他两个女儿,而不是自己!
“我我真没那个意思让她们吃亏,更没想占便宜!可她们俩一个比一个强,一个比一个咳,心意重。这股份她们死活不肯按正常的拿。我夹在中间,这合作实在是没法往下谈了”
他越说越无奈,最后只剩下苦笑。
院子里再次安静下来。
只有茉莉花的香气在夜色里无声地浮动。
李向南紧张地等待着雷霆震怒,或者至少是一番语重心长的训斥。
毕竟,自己这“祸水”引的,让人家两个宝贝闺女闹成这样
然而,预想中的怒斥并没有来。
林建州听完,脸上的表情极其古怪。
先是愕然,眼睛微微瞪大,象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
随即,那愕然变成了哭笑不得,嘴角控制不住地往上扯,象是在努力憋笑。
最后,那表情定格为一种混合了无奈、了然、甚至还有那么一丝丝骄傲?的复杂神色。
他端起那杯凉透了的茶,慢悠悠地呷了一口,又呷了一口。
然后,他放下茶杯,手指无意识地在粗糙的石桌面上轻轻敲击着,发出笃、笃、笃有节奏的轻响。
那双锐利的眼睛微微眯起,目光在李向南身上来回扫视,象是在重新评估一件稀罕物件。
“嗬”
良久,林建州才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打破了沉默。
他身体微微前倾,看着局促不安的李向南,脸上露出一种近乎老狐狸般狡黠又了然的笑意。
“向南啊,”林建州的声音慢悠悠的,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调侃,“看来你这小子,魅力不小嘛!能把我们家那两块出了名的‘硬骨头’磨成绕指柔,争着抢着给你送钱送股份啧啧,这本事,比你刚才给我出的那个试点承包制的点子,可稀罕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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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向南的脸“腾”地一下红到了耳根,臊得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林伯父!您就别臊我了!我我真是”
“行啦行啦!”林建州摆摆手,打断他的窘迫,脸上的笑意却更深了,还带着点过来人的捉狭,“年轻人嘛,蒙蒙胧胧,有点小心思,正常!你林伯父也是打年轻时候过来的!我们家那俩傻丫头,那点心思哎,瞒得过谁啊?”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认真起来,带着父亲的威严和慈爱:“不过,向南,这事儿你做得对。没想着占便宜,知道来找我,是个有担当的。她们俩这做法”
林建州摇摇头,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傻!傻得冒烟儿!一个清高得只认死理儿,觉得管理不值钱;一个任性得不管不顾,就知道掏心掏肺。这哪是做生意的样子?这是要把家底儿都贴给你小子啊!”
他顿了顿,手指在石桌上轻轻画着圈,眼神闪铄着瑞智的光芒:“她们的心意,是真金白银,比什么都值钱。这份情,你记着就行,但绝不能真按她们那傻法子办。否则,这合作还没开始,根基就歪了!日后算账,人情债搅和着金钱债,那才叫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
李向南听得连连点头,心里那块大石头总算松动了些:“林伯父,您说得太对了!那您看这事儿该怎么解?怎么才能既既照顾到她们的心意,又能让这合作顺顺当当地走下去?”
林建州微微一笑,那笑容里充满了运筹惟幄的自信。
他拿起桌上一个干净的茶杯,提起铁皮壶,倒了点凉白开进去。
然后,他伸出食指,蘸了蘸杯里的清水,就在那冰凉的石桌面上,画了起来。
李向南心里起疑,禁不住伸长了脑袋望了过去,眼珠子缓缓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