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从里边上锁的房门，被人从外面轻轻推开。
“仙人，您醒啦？我是怕打扰到您，所以就……没敲门……”
见陈卯点头，林琅迅速进屋。
关好门。
将怀里紧紧抱着的包袱，放在陈卯面前。
“你没事吧？”
陈卯并未急着打开包袱。
他注意到，林琅的手臂和腿上，都缠着鲜血浸染的绷带。
“小伤，不打紧。”
林琅洒脱一笑，眸底却难掩后怕。
昨夜为争抢仙丹，血蝗帮与清河帮皆死伤过半。
她能活着回来，其实并不容易。
“那仙丹究竟有何功效？至于这般争夺？”陈卯问道。
林琅略微摇头：“我只听说，那是某位世外高人，依照上古仙方炼制而成。”
“具体功效，只有帮中高层知晓。”
“但瞧昨夜那疯狂程度，必是神效非凡！”
“……”
陈卯不置可否，慢慢打开包袱。
林琅忙道：“这包袱里有一套崭新的行头。”
“还有八两银子，六两是我先前攒的，二两是昨夜杀敌的赏银。”
“另有五十七文钱，是昨夜摸尸所得。”
“行头没花钱？”陈卯蹙眉：“抢的还是偷的？”
“仙人……”
林琅胸脯一挺，颇为认真地道：
“我，清河帮狼姐，左近几条胡同的平安钱都是我在收！”
“裁缝铺跛老七都欠仨月了，拿他套行头怎么了？”
“敢皱一皱眉，我打断他那条好腿！”
“……”
陈卯未置一词。
大殇自有国情在此。
底层的生存法则，早已根深蒂固。
以他目前的情况，入乡随俗，方为正解。
“我想在县衙仙班谋份差事，你有门路么？”陈卯换了话题。
县衙原本只有快，壮，皂三班。
寻仙司创建后，各地衙门才陆续增设了仙班。
仙班差役被称为游徼，专职负责一切与仙缘有关的差事。
地位高，权柄大，油水足，立功升迁的机会多。
即便危险，也是挤破头的肥差。
“我的路子够不到仙班门坎……”林琅蹙眉摇头。
陈卯退而求其次道：“那就快班。”
县衙快班专职外勤。
走街串巷，下乡上山，倒很适合陈卯触发机缘。
“这不难。”
林琅熟门熟路地道：“快班白役的差事，一句话就成。”
“可若是帮役或正役，就得使银子了。”
“帮役六两，能尽快就职，正役三十两，得等到职位开缺才能补上。”
闻言。
陈卯立刻从记忆中搜找出相关信息。
正役带编，贵点没毛病。
帮役没编，但在衙门记名，能按月领得工食银。
白役无编无饷，甚至不被衙门公开认可，纯粹就是帮役的狗腿子，脏活累活包圆了，最后却只能靠盘剥百姓过活。
“就帮役，尽快搞定。”
陈卯从包袱里拿出六两银子，交给林琅。
剩下的钱，全部收入因果空间。
“芥子空间！这……这也是尸碑上记载的仙术！”
林琅声音发颤。
胸前巨物，起起伏伏。
一双明眸怔怔地望着陈卯。
眸底写满惊骇，崇敬，畏惧，以及——
忠……诚！
眼前的神通信息和林琅的神情变化，虽是意料之外，却在情理之中。
陈卯不甚在意。
反倒更关心林琅话中细节。
“尸碑？那是什么？”
“您真不知道？”
林琅愣了一下，见陈卯不象装傻，便解释道：
“半年前，寻仙司从南境山海深处，发现一座无数尸骸托举的骨碑。”
“碑文载有上百种神异仙术，其中就包括虚空取物和芥子空间。”
“打住！”
陈卯质疑道：“此等绝密，寻仙司断不可能公之于众，你都是听谁说的？”
林琅：“说书先生。”
陈卯：“……接着说。”
“虚空取物很容易理解，芥子空间则是取须弥藏芥子，芥子纳须弥之意。”
“说白话就是，您可以将一整座须弥山，放入芥子般渺小的仙道空间中。”
话到此处，林琅的脸色已经有些苍白。
对陈卯是仙人这件事。
越加深信。
陈卯：……
有些事，看起来一千斤都打不住，但上了秤只怕连四两都没有。
不过这样也好。
陈卯要的就是林琅被‘仙术’彻底摄服。
随后。
二人一道出门，分头行动。
…
临近正午，阳光明媚。
从澡堂出来后，陈卯已然改头换面。
所谓先敬罗衣后敬人。
此刻陈卯身着劲装，脚踏快靴。
虽说布料普通，可他本是富家子，又兼自幼习武。
体态气质摆在那，外城贫民见了，谁还不对他高看一眼？
再配上一张俊逸面庞。
便是往日里凶神恶煞的帮会喽罗，也在此刻对他展现出了善意。
“小哥，钱掉了。”
“多谢。”
陈卯弯下腰，将掉落的一文钱捡起。
旁边墙根处，一个忽明忽暗的小红叉，随即消失。
没错。
这里就是拐子胡同，昨夜仙丹被遗落的位置。
此刻仍有不少帮会喽罗在巡视。
夺丹之心不死。
陈卯当着他们的面归补因由，反倒比晚上偷偷摸摸过来要好。
‘这便了却了一桩因果，但机缘触发似乎并不容易……’
‘我满外城转悠了一上午，竟连一次都没触发。’
‘算了，先回吧。’
远离现场后。
陈卯的脚步越走越急。
只想尽快冲出这些恶臭湿泞的巷弄。
…
回到棚屋。
屋里除了林琅，还多出一名身穿锱衣、腰挎制刀的县衙捕头。
此人生得虎目虬髯，膀大腰圆。
个头不高反倒更显敦实。
像门小钢炮似的。
“这位是？”陈卯心生警剔。
林琅却痴痴地望着他。
仿佛从未见过如此俊逸的少年郎。
一时竟晃了神。
小钢炮二话不说，欺身上前。
左手一把扣住陈卯肩头。
陈卯先是一惊。
随即肩膀胀麻，似有某种东西，如过电般漫溢周身。
“武道初境三关，一关都没破！”
小钢炮说话中气十足，侧目瞪向林琅。
“你可别告诉我，你巴巴求我帮他，就是图他生得俊俏！”
此世武道初境名为锻体。
初境三关分别映射，皮、肉、骨。
每破一关，武者体魄就能得到一次质的提升。
通常来说，越早破关武道天赋越高，将来的成就自然越高。
像陈卯这般，十七八岁连第一关都没破的。
这辈子基本也就告别武道了。
在实力面前，好看的皮囊一文不值。
也难怪对方如此轻慢。
“老舅！”
林琅如梦方醒。
忙把小钢炮的手拍开，并将陈卯护在身后。
“女生外向，一点不假！”
小钢炮吹胡瞪眼。
但见外甥女这般紧张，终究还是硬不下心去。
直接从怀里掏出一本册子。
扔给陈卯。
“这本《军武六式》是朝廷专供底层兵勇、差役修炼的基础武学。”
“破关你是没指望了，照着把式强身健体便罢。”
说完，小钢炮拂袖而去。
林琅见状，诚惶诚恐。
“仙人，我老舅历来嘴硬心软……若有冒犯，我替他向您赔罪！”
陈卯仿佛没听见一般。
默默看着那本小册子，眼神复杂。
虽说修仙才是他的目标。
但在达到目标之前，他同样迫切需要自保的力量，需要充足的底牌。
炼武无疑是最佳选择。
可他不炼武不破关，难道是因为他不喜欢？
“……”
目光缓缓从小册子上挪开。
陈卯看向林琅。
“以后别再叫我仙人，我不是——”
【机缘：一小时后，因你不断尝试修炼《军武六式》有所体悟，似与‘仙丹’有关，原主未开之窍，被你一举冲破】
不是不能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