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出来了?谁放你出来的!”
熟悉的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那张方正的国字脸,紧皱双眉,他伸出长满老茧的大手就要抓妫晨的骼膊,妫晨下意识的闪躲,可他分明看到申正义伸过来的手,也微微停滞了一下。
他不想再被灼伤。
他也是!
申正义把手撤回去,用眼神驱赶着妫晨:
“我现在没空掰扯你的事,最近不要离开咱们县,我有事会再去找你。”
妫晨再朝二楼窗口看去,那整整齐齐一家人已经不见了。
“小孩子看什么,快回家!”
申正义想推搡妫晨,还是放弃了。
他看着妫晨朝着小区门口内走去,又朝着他的背影喊了一嗓子:“最近晚上不要出门瞎逛,在家老实睡觉。”
“老申,你儿子都这么大了?”一个警服外套着白大褂矮胖男人,笑着挑了挑眉说道。
被申正义瞪了一眼,他一边摘下双层手套,一边说道:“我也是老法医了,出过那么多次现场,还是第一次见这么惨烈的现场。”他叹了一口气:“两个孩子的头颅被砍下,身体被砍得稀碎……孩子母亲……”
法医屠大勇顿了顿说道:“你还是看一下吧。”
进入小卖部,就看到了技术部门在忙碌着。
“这是这家小卖部的老板杨伟。”
他的尸体坐在木质椅子上,椅子靠在墙壁上。他的两个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小卖部门口。屠大勇开口说道:“初步估计死亡时间大约是凌晨1点到2点之间,外表没有任何致命伤,其他的需要解剖后才能确定。”
从小卖部前台一直延伸出一条‘血路’。
猩红凝固的红脚印,触目惊心。
一直延伸到二楼楼梯处。
顺着楼梯拾阶而上。
在二楼楼梯口,是十七岁的大女儿,再往前倒在次卧门口的是杨伟的老母亲,而死在主卧的分别是六岁的小儿子,和杨伟的妻子张桂花。
张桂花的尸体被剖开。
小儿子被塞进了母亲的子宫内。
此时,一楼传来一阵嘈杂声,屠大勇小步跑下楼:“看来邢队来了,这个案子我看大有蹊跷,搞不好要惊动上头。”屠大勇指了指头顶,申正义跟着小步往下跑:“这个案子不是很清淅明了,根据我的走访,男人怀疑女人有外遇,孩子不是自己的,一怒之下杀了自己满门,然后自杀,有什么好上市局的。”
“嘘。”屠大勇递了个眼色。
一个身着便服的男人,大跨步的走了进来。
他就是县刑警大队副队长邢亮,开门见山问道:
“现场勘察完了?说一下现场情况!”
申正义眼神微眯,他一眼就看到了在警戒线外徘徊的熟悉的身影,急匆匆的走出命案现场,朝着妫晨就喊:
“怎么还在这!不是让你回去吗?!再不走找你家长。”
妫晨咂舌,他哪是不想回家!他是回不了家。
在小区溜达了一圈终是无处可去,妫晨摸了摸口袋,他需要吸根烟冷静冷静。口袋里却空空如也,再摸还是空的,他将口袋内衬掏出来,还真是什么都没有。
这下子,他是彻头彻尾的穷光蛋了。
“回!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妫晨甩开膀子朝自家的单门门走去,在单元门口,两个嚼舌根的大妈狐疑的瞟了他一眼,那副样子唯恐机密被窃听了去,可她们哪是耳语,那声音大的快赶上大喇叭了。
除了他之外,还有几个邻居在等电梯。
一个五六十岁的妇女开腔:“老杨一家可真是可怜。”
“他可不可怜,看着人模狗样的,我可是看到他打老婆,那也是下了死手。”另一个年轻的女人冷哼一声。
满脸油腻的中年男人鄙夷的看了一眼:
“你们懂什么,老杨才可怜,俩种都不是他的,这份屈辱哪个老爷们忍得了,要是我我也剁了那个贱娘们。”
电梯来了。
妫晨最后一个进入电梯。
那几个人还在喋喋不休,妫晨的眼睛紧盯着跳动的数字。通过电梯内壁的反光,妫晨看到刚才那三个邻居身后,似乎还有几个人,难道是从b1层上来的?
电梯在五楼和七楼停了两次。
三个邻居都下了电梯。
电梯门再次关上,却猛地晃了一下。妫晨站立不稳,一个跟跄差点摔倒,他的背部触碰到了电梯的内壁,身后的电梯内壁,一片冰凉。凉意顺着皮肤渗入,象是在骨头上狠狠地抓了一把,让他汗毛倒立。
“人呢?不见了?”
妫晨有些精神恍惚。
电梯里血红的数字在跳动,最终停在了13楼。电梯门缓缓打开,妫晨逃也似的离开电梯,电梯门关上的瞬间,他又看到了几个人影,恍恍惚惚,看的不真切。
“嘭!嘭!嘭!!”
妫晨敲着家门。
屋内传出一个低沉的男音:“来了。”
他又看见了那个憨厚的庄稼汉子,养父还套着那件永远不洗的腌入味的老头衫,露出瘆人的微笑。不过不得不说,这瘆人的笑容比第一次看顺眼多了,人的自适应能力真是可怕。
“洗洗手吃饭了。”
他又嗔怪的看着妫晨,“你看你这孩子都多大了,还让人操心?”
他的鬼爸爸正举着一条腥臭的抹布朝着妫晨袭来。
“不用了,我自己洗洗就行。”
妫晨往洗手间逃去,骼膊却被一只冰冷的手拽住了。那是一只冰凉、细腻的小手,柔软的触感让妫晨一阵头皮发麻。
他缓缓回过身。
却看见了妫夕那张天真烂漫的脸。
“嘻嘻,哥哥,你真是调皮。爸爸给你擦脸你还逃跑,小心爸爸把你的脸皮扒下来,给你擦干净哦。”
吓得三魂不见了七魄,妫晨一把甩开了妫夕那只冰凉的小手。
小手凉凉,哥哥心慌!
“晨晨,你妹妹自从当了人民警察,这三天两头的不着家,一回家你就和妹妹拌嘴,去厨房帮妈妈端菜。”他的死鬼爸爸对妫夕堂而皇之地出现在家里这件事,似乎没觉得有任何一点不妥。
妫夕嘟起小嘴,声音软萌且冰冷。
“哥哥!”
她穿着短款连衣裙,套着一件可爱的围裙,白淅的手臂上轮廓清淅的肌肉,真的和他得死鬼爸爸的骼膊一脉相承,他真的怀疑,这个诡妹妹才是诡爸爸的孩子,他只是捡来的。
不对,他本就不是他的孩子,他是镜子那边的,而这边的妫晨进入了他的世界代替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