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备营外,暮色渐沉。
一辆装饰华贵的马车静静停靠在营门不远处,车帘微动,隐约可见车内坐着一位面容姣好的少女。
杨雪瑶紧攥着手中的丝帕,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目光不时投向军营大门,眼中满是忧虑。
姑姑进入军营已经快半个时辰了,至今还未出来。
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让她心中隐隐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尤其是方才她试图请求入营,却被士卒阻止,更是愈发让她心中不安,担忧更甚。
姑姑不会遇到什么危险吧
这种反常的待遇让杨雪瑶忐忑不安,但姑姑毕竟是县令夫人,陈盛再怎么嚣张,她想来对方也不敢对姑姑无礼,这才按捺住了心中的焦急。
而在担忧姑姑安危的同时,她内心也萦绕着一丝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
在家族和姑姑的反复劝说下,她虽然表面上抗拒,但实际上已经慢慢接受了与陈盛联姻的提议,只是碍于颜面,这才不得不装做出一副不情愿的模样。
当然,接受归接受,她的内心深处仍对这位杀害她未婚夫的仇人抱有芥蒂,可为了家族利益,和一些隐晦的情愫,她基本上已经说服了自己。
可令她没想到的是,当她终于下定决心时,陈盛却表现出了明显的冷淡。
要知道她今天随姑姑前来武备营,可是精心装扮过一番的,谁知却连军营的大门都进不去,而对方如此拒绝,无疑是在表明自身的态度。
按理说,她应该为此感到庆幸才对。
可不知为何,当真正面对这个现实时,她心中却泛起一丝难以名状的失落,她不禁开始怀疑,究竟是杨家之前的尤豫让陈盛心生不满,还是对方已经看不上她了?
“我这是怎么了”
杨雪瑶轻咬下唇,对自己这种矛盾的心理感到困惑和不解。
就在她心乱如麻之际,军营大门处终于有了动静。
“夫人,请”
听着这道声音,杨雪瑶赶忙拉开帘子望去。
只见姑姑在两名士卒的护送下缓缓走出,虽然仪态依旧端庄,但细看之下,步履间却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虚浮。
“姑姑!”
杨雪瑶连忙掀开车帘,快步迎了上去。
可刚一接触到姑姑手臂的瞬间,她便明显感觉到对方身体微微发颤,有些虚浮,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极大的消耗。
“您这是怎么了?”
杨雪瑶满怀关切的搀扶着杨夫人上车,目光则在她脸上细细打量。
杨夫人摆了摆手,示意没什么事,但脸色上却带着一股掩饰不住的疲惫。
这明显不对劲的状态让杨雪瑶心中一紧,赶忙追问道:“姑姑,是不是陈盛他对您不敬了?”
杨夫人心中一跳,随即摇了摇头,声音带着几分嘶哑道:
“无妨,只是有些乏了。”
“可您的声音莫不是陈盛因为之前联姻的事情叼难您了?”
杨雪瑶显然是有些不信。
“莫要胡说。”
杨夫人避开侄女探究的目光,语气略显几分慌乱:“陈统领待我以礼,是姑姑昨夜偶感风寒,受了凉气,这才显得嗓音有些变化。”
“可您的脸”
杨雪瑶的声音带着颤斗和惊惧:“是不是陈盛他打了您?”
她敏锐的注意到姑姑不仅声音异常,脸颊也微微泛红,甚至有些浮肿,这让她不禁联想到某些不好的可能。
这个猜测让她不寒而栗。
若真如此,那陈盛的嚣张程度远超她的想象。同时,她也暗自惊恐,若真与这样的人结为连理,日后不知要遭受怎样的对待。
杨夫人闻言,神色复杂的瞥了侄女一眼。
“别胡思乱想。”
杨夫人强自镇定的整理着略显凌乱的衣襟:“姑姑乃是县令夫人,陈统领即便再大胆,也不敢如此放肆。”
她顿了顿,适时转移话题:“倒是联姻之事陈统领的意思,是暂且搁置。”
“他真是这么说的?”
杨雪瑶怔住了,心中五味杂陈。
虽然这是她期待的结果,但听到对方如此干脆的拒绝,还是让她感到一种莫名的屈辱,难道在陈盛眼中,她这个杨家嫡女就如此不值一提吗?
“你也别太放在心上。”
杨夫人看出侄女的神色有些变化,柔声道:“家主那边,我会去解释的。”
关于联姻一事,陈盛没有细说,但其意思已经表达的很明显了,因为之前杨家的态度,联姻已然是不可能了。
不过有她在其中转寰,陈盛可以揭过之前的恩怨,且答应不再追究杨家之前的过错,但却提出了另一个要求——杨家必须明确站队,全力支持他与吴匡。
并且,还要为之前的过错,付出一些代价。
杨夫人知道,这个条件绝对会让她的兄长杨议十分为难,除非她将关于林狩所做的事情全部坦白,或许还有希望将其说服。
而杨雪瑶听着姑姑的话,心下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还有些莫名的难受,就好象她所珍视的联姻,似乎在陈盛眼中并不重要。
武备营大帐内,水汽氤氲。
陈盛慵懒的靠在浴桶边缘,只觉浑身舒泰,从头到脚的舒泰。
方才与杨夫人的一番‘交涉’,让他既达成了目的,又享受了别样的乐趣。
这位县令夫人确实是个尤物,虽然年纪稍长,但风韵犹存,更难得的是那份恰到好处的屈服与迎合。
这一次杨夫人的底线,在他的威逼之下却是一退再退,之后只要能压服林狩。
而在与杨夫人辩论的过程中,陈盛也基本上摸清楚了关于林狩的一些底细。
对方确实有‘一腚’关系。
背后的靠山,乃是宁安府武备军的副将郝通。
官居正六品,手握兵权,称得上是位高权重,且修为实力深不可测,甚至都不是初入先天境界那么简单。
不过据杨夫人后来所言,林狩与郝通之间的关系有些怪异。
林狩疑似失宠,郝通对林狩如今已然并不看重。
平日里都是林狩主动送礼讨好,而郝通却很少回应。
而林狩之所以让杨夫人修炼‘诧凤培元功’,便是看中了她的三阴之体,准备将她作为礼物献给郝通,以此重新争宠。
得知这个结果,对他来说无疑是个好消息。
双方联系不紧密,只要吴匡能在上面周旋得当,林狩根本构不成实质性的威胁,那位郝副将也不会为了一个已经舍弃的林狩,违背上面的意思。
甚至于,从【趋吉避凶】给出的提示来看。
林狩有龙阳之好的秘密,也算是他的一个把柄。
那位郝副将可不会接受这种肮脏名声,若他将这消息散播出去,对方知道后甚至会主动撇清与林狩的一切关系。
不过,他也会因此而彻底得罪对方,与其结下仇怨。
总体而言,这是一柄双刃剑,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动用,但他或许可以以此挟制林狩,迫使对方低头臣服。
当然,这个前提是让林狩彻底认清现实,碰壁之后,才有效果。
等对方在上头屡屡受挫后,再适时抛出这个把柄,林狩便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了。
想到这里,陈盛嘴角泛起一抹冷笑,随即跃出浴桶,摆出桩功架势,其周身顿时腾起阵阵白雾,不过片刻功夫,身上的水渍就已蒸干。
修行之路,容不得半点懈迨。
继续苦修!
“收获如何?”
当杨夫人拖着疲惫的身姿回到府中后,立刻被县令林狩召见,问询此番拉拢的结果如何。
而杨夫人则是心中怪异。
收获如何?
收获可太大了。
去时空空如也,来时满载而归。
不过这些话,杨夫人自然是不敢说出口的,她挤出一丝笑容,低声道:“回老爷,陈统领没有答应,只说他会恪守本分,尊奉县尉与县令之命。”
原本杨夫人对陈盛的提议是可以暂时先稳住林狩,或许可以假意归附,等到大统领之职彻底尘埃落定之后,再翻脸也不迟。
但陈盛却告诉她,让她直接回绝林狩即可。
毕竟对于陈盛而言,所谓的假意归附,一旦传出去可就说不清了,尤其是会让吴匡多想。
他不想与吴匡之间产生什么隔阂、
更何况,林狩也不可能会相信一个区区的口头承诺,甚至还可能会以此为借口,向外面散播消息,以此断了陈盛的退路。
是以,在陈盛看来,完全无需遮掩什么。
而杨夫人话音落下后,林狩的脸色也瞬间阴沉下来。
他原本还抱着一丝希望,认为在利益的诱惑下,陈盛或许会改变立场。
现在看来,是他想多了。
对方甚至连遮掩的意思都没有。
“好一个恪守本分!”
林狩冷笑一声,“他这是铁了心要跟着吴匡了。”
杨夫人小心翼翼的观察着丈夫的神色,轻声道:“老爷,或许我们可以再给他一些时间考虑”
“不必了!”
林狩有些恼怒的打断她的话,冷声道:“既然他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本官不客气了!”
他已经写好了弹劾吴匡的文书,同时也给郝大人去了一封密信。
双管齐下,他倒要看看,陈盛这个武备营大统领的位置还能不能扶正。
真以为他这个县令是摆设不成?
他的背后,可是有人的!
“那妾身先回房休息了。”
杨夫人没敢去看林狩的目光,生怕他隐隐察觉到什么不对劲,毕竟她此刻的状态可不算太好,万一被发现,那可就追悔莫及了,连忙行礼便要告退。
“等等。”
林狩忽然叫住杨夫人,目光在她身上来回打量。
虽然他对女人毫无兴趣,但不得不承认,杨夫人的姿色和丰腴的身段在常山县确实数一数二,对一些人来说,诱惑力十足。
而且她还是深更半夜去见陈盛,这让他不得不防。
“老爷还有何吩咐?”
杨夫人心中一紧,强作镇定的问道。
“把你的守宫砂亮出来给本官看看。”林狩冷冷道。
修炼‘诧凤培元功’之人,守宫砂与常人有明显不同,他一眼就能看出端倪。
杨夫人闻言,心中暗自庆幸之前没有做出更越轨的举动,仅仅只是与陈盛做了些许口舌之争而已,当即松了口气,故作心寒般的挽起衣袖,露出臂上那点青碧赤红。
林狩仔细查验后,这才放下心来:“去吧。”
看着夫人逐渐远去的背影,林狩眼中闪过一丝阴鸷。
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武夫,必须为他的选择付出代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