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司机看到那张大团结,眼睛都直了。要知道,这时候拉一趟活,能挣个一块八毛的就算不错了。这五块钱,顶得上他跑大半天的了。
他脸上的嫌恶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脸谄媚的笑。他一个屁都不敢再放,立马跳落车,殷勤地帮着刘妈,小心翼翼地将小翠抬上了车。
面包车发动起来,在这颠簸不平的巷子里,快速地朝着医院的方向驶去。
到了医院,挂了急诊,医生看到小翠这副样子也吓了一跳,连忙安排清创、包扎、打退烧针。一番折腾下来,时间已经到了十点左右了。
寒风在医院的走廊里穿梭,发出呜呜的声响,刮在人脸上生疼。林晚秋看着病床上终于沉沉睡去的小翠,苍白的脸上还带着泪痕,心里五味杂陈。
明天一早她还有课,不能在这里守一夜。她去缴费处垫付了所有的医药费,又从钱包里数出了二十块钱,塞到了一旁陪护的刘妈手里。
这二十块钱,刘妈的手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缩了回来,连连摆手:“使不得,使不得!林老师,您今天又是叫车又是垫医药费的,已经花了太多钱了,我们怎么还能再要您的钱!”
病床上的小翠也醒了过来,看到林晚秋递过来的钱,她挣扎着就要起身,急得眼圈又红了:“林老师,您的大恩大德我这辈子都还不清了,这钱……这钱我真的不能要!”
林晚秋把钱硬塞进刘妈的手里,然后按住想要起身的小翠,脸色变得非常认真。她看着小翠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这钱不是给你们的,是借给你的。等你伤好了,继续上班,从工资里一点一点地还给我。我记着帐呢,一分都不能少。”
她知道,直接给钱会伤到小翠的自尊心,说成是借,她们心里才过得去这个坎。
话说到这个份上,刘妈和小翠看着林晚秋那不容置疑的眼神,再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只能默默地收下了。
从医院出来,走在回学校的路上,冷风迎面吹来,让林晚秋混乱的思绪清醒了不少。
她的心中百感交集。
她不是什么救苦救难的圣母菩萨,没有普度众生的宏愿。但是,当她亲眼看到小翠蜷缩在那个破败阴冷的角落,浑身是伤,奄奄一息的时候,她心底那股被压抑许久的怒火,就已经彻底燃烧了起来。
那不仅仅是同情,更是一种身为女性,看到同类被如此残忍地虐待时,感同身受的愤怒。那个男人,根本不配为人!
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林晚秋不是个冲动的人,愤怒归愤怒,但她知道光靠自己一个人的力量,很难为小翠讨回公道。她需要找人帮忙。
脑子里第一个闪过的人,是顾长庚。他家世好,有能力,或许能有办法。但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随即就被她自己掐灭了。一想到顾长庚那个强势又偏执的母亲,林晚秋就觉得头疼。
她不想因为这件事,再和他家产生任何不必要的牵扯。
算了。
林晚秋在路口停住了脚步,没有往自己的宿舍方向走,而是调转方向,溜溜达达地来到了物理系的男生宿舍楼下。
她想到了陆泽远。
陆泽远的父亲是负责农村工作的干部,不出意外的话,他在那些乡镇村里,肯定有着盘根错节的关系网。想通过正规渠道去惩治小翠的丈夫,手续繁琐,效果也未必好。
但如果能通过陆家的关系,找到村里的干部或者什么管事的人,去“警告”一下那个渣滓,或许效果会来得更快、更直接。
冬夜的宿舍楼下很安静,只有几个晚归的学生匆匆走过。林晚秋在楼下站了一会儿,正琢磨着该怎么找人上去传个话,恰好一个抱着暖水瓶、穿着军大衣的男生从楼里走出来,准备去水房打水。
那男生一抬头,看见了站在路灯下的林晚秋,先是一愣,随即立刻认了出来,脸上露出了惊讶又八卦的笑容:“哎?这不是林班长吗?您怎么来我们男生宿舍这边了?是……找人?”
他的眼神在林晚秋身上滴溜溜地转,充满了好奇。
林晚秋点点头,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客气地说:“你好,同学。麻烦你,能帮我叫一下物理系的陆泽远吗?我找他……有点事。”
“哦——?”
“这么晚了”、“来男生宿舍”、“找人”、“有事”……这几个关键词组合在一起,瞬间让这位同学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起来。他心领神会地嘿嘿一笑,露出一副“我懂的”的表情。
然后,在林晚秋完全意想不到的情况下,这位热心的同学,并没有跑上楼去传话。
他只是往后退了两步,站在宿舍楼的正下方,双手拢在嘴边,做成一个喇叭的型状,然后深吸一口气,扯开嗓子,用尽全身的力气,朝着楼上喊了起来:
“陆泽远!!林晚秋林班长找你!有事!!”
这嗓门之大,穿透力之强,仿佛平地惊雷,不仅在这栋楼里回荡,恐怕连隔壁几栋楼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林晚秋整个人都愣住了,这么叫人的么?
一秒钟的寂静之后。
“哗啦——!”
整个男生宿舍楼,就象一锅瞬间被点燃的沸水,彻底沸腾了!
无数扇窗户被猛地推开,发出此起彼伏的声响。紧接着,一个个黑乎乎的脑袋,象雨后春笋一样,从那些窗户里探了出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聚焦在了楼下林晚秋的身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