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块?”林晚秋着实吃了一惊。
她接过那叠还有些温热的钱,入手沉甸甸的。她记得清清楚楚,上次周建军来送钱,也才过去了没多少天,怎么这次一下子就赚了这么多?这几乎相当于一个正式工几个月的工资了。
“怎么会有这么多?”她抬头看着周建军,眼里满是疑惑。
周建军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嘿嘿笑着解释说:“林姐,你给我的那些书,我天天晚上都看,现在修收音机越来越熟练了,速度快了不少。再加之……生意也比之前好,来找我修东西的人越来越多。”
他说着,回身指了指身后那两个一直低着头不敢说话的半大小子。
“林姐,这是我从老家叫来的两个堂弟。家里穷,读不起书,就跟着我出来学个手艺,也能给我搭把手,跑跑腿啥的。”
介绍完,他立刻板起脸,对着两个弟弟说道:“愣着干啥?还不快喊林姐!我路上跟你们说的都忘了?这位就是林姐,是我的恩人!没有林姐,就没有我现在的好日子!”
那两个小伙子连忙抬起头,怯生生地看着林晚秋,异口同声地喊了一声:“林……林姐好!”
声音不大,但很整齐。
看着周建军如今象个小老板一样,带着两个弟弟出来闯荡,事业也有了起色,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奔头和希望,林晚秋由衷地为他感到高兴。
她把钱收进书包里,心里踏实又温暖。
但比起这八十块钱,她更挂心的,是周建军的腿。刚才他走过来的那几步,瘸得太明显了。
“建军,”她收敛了笑容,眼神里带着关切,指了指他的右腿,轻声问道:“你的腿是怎么了?受伤了吗?”
被问到腿,周建军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眼神也有些躲闪。他下意识地动了动那条伤腿,打着哈哈,语气轻松地解释道:
“没事,没事!嗨,可能是刚才在这里站得有点久了,腿麻了,活动活动就好了。”
他一边说,一边还刻意用力地跺了跺脚,想要证明自己没事。可他越是这样掩饰,林晚秋的心里就越是觉得不对劲。站麻了腿,和走路一瘸一拐,那是两码事。
不过周建军不愿意说,林晚秋也就没继续问
她回想起刚刚保安说的话——“他都来了好几天了,每天下午都这个点过来等。”
这让她心里咯噔一下。
送分红的钱,早一天晚一天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可万一他是有什么别的急事要找自己,就因为联系不上,硬生生在门口干等,那不是眈误事儿吗?
想到这里,林晚秋觉得必须得解决这个联系不便的问题。
她心里有了主意,带着几分试探的口吻,转头对周建军说:“建军,你等我一下。”
说完,她转身走回了保卫室门口。
那个保安大叔正靠在门框上,笑呵呵地看着他们,显然也听到了刚才的对话。
林晚秋走到他面前,脸上带着十分诚恳和礼貌的微笑,开口道:“叔叔,实在不好意思,想跟您商量个事儿。”
“诶,林班长,你说,你说,客气啥!”保安大叔的态度热情得不行。
“是这样,”林晚秋指了指不远处的周建军,语气自然地介绍道,“他是我一个很好的朋友,叫周建军。以后他要是再来找我,万一我不在或者没看到,您能不能……能不能麻烦您往我们女生宿舍楼那边打个电话?跟楼管阿姨说一声,让她帮忙转告我一下就行。”
这个年代,电话还是个稀罕物。学校里也就保卫室、办公楼和宿舍楼管那里有。她这么提议,也是想着能有个稳妥的联系方式。
出乎林晚秋意料的是,她本以为这事儿有点超出了保安的职责范围,对方可能会为难,没想到,那保安大叔听完,连半点尤豫都没有,非常爽快地一拍胸脯,答应了下来。
“嗨!我当多大事儿呢!这都是小事一桩!”他大手一挥,笑得脸上的褶子都深了,“林班长你放心,以后你这朋友来了,我保证第一时间就给你们宿舍楼打电话!保管误不了你的事!”
一声“林班长”,一声“你这朋友”,让站在不远处的周建军听得清清楚楚。
当听到林晚秋当着保安的面,那么自然地说出“他是我一个很好的朋友”时,周建军的胸膛一下子就挺了起来。他黝黑的脸上,那份骄傲和自豪的神色,是无论如何也掩盖不住的。仿佛“林晚秋的朋友”这个身份,是什么了不得的荣誉勋章。
而当他听到保安脱口而出“林班长”三个字时,更是惊得眼睛都瞪圆了。
林姐……当班长了?
在他心里,林晚秋本来就是天底下最厉害、最聪明的文化人了,现在居然还在大学里当上了班长,管着那么多天之骄子!这份崇拜,瞬间就在他心里又拔高了好几个层次,简直如滔滔江水,敬佩得五体投地。
这边林晚秋刚跟保安道了谢,还没等她再说什么,周建军已经十分识趣地、一瘸一拐地快步走了过来。
他脸上堆着最憨厚朴实的笑容,从那件肥大的的确良外套口袋里,摸出了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一块钱纸币,同时,另一只手还变戏法似的拿出了一包未拆封的“大前门”香烟。
他把钱和烟一起递到保安大叔的面前,身子微微前倾,姿态放得很低。
“大哥,真是太谢谢您了!以后我来,少不了要麻烦您,这点小意思,您买包烟抽,千万别嫌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