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着主持人报幕声的落下,礼堂顶上那几排刺眼的白炽灯“啪”的一声,齐齐熄灭了。
整个礼堂瞬间陷入了一片黑暗和短暂的寂静。只有从窗户透进来的微弱月光,勾勒出人头攒动的模糊轮廓。所有人的目光,都象被磁石吸引的铁屑,齐刷刷地投向了舞台中央。
空气仿佛凝固了,大家摒息以待,等待着大幕拉开,等待着开场节目的亮相。
坐在教师席那一排的顾长庚,此刻感觉自己的心跳声震得耳膜都在发疼,
“砰、砰、砰”,一下比一下重。他紧张得后背都绷成了一块僵硬的木板。他的担心早已超出了节目本身的好坏,他满脑子想的都是林晚秋,她为了这个节目,前前后后做了多少的努力。如果今晚真的当着全校的面出了岔子,那些风言风语会象刀子一样扎在她身上,她以后在学校里都会被人指指点点?
他不敢再想下去,只能死死地盯着舞台,指关节因为用力过度而捏得发白。
该死的沉蓓蓓,我一定会让你好看的。
而在礼堂后排阴暗的角落里,沉蓓蓓的心情却与顾长庚截然相反。黑暗成了她最好的伪装,让她可以肆无忌惮地释放自己的得意。
她的嘴角控制不住地微微上扬,眉梢轻挑地挑起,那是一种大局已定的闲适和快意。双手环抱在胸前,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好整以暇地准备欣赏好戏。
她甚至能想像出那个叫张玉的丫头,此刻在台上会是怎样一副抖如筛糠的窝囊相。
舞台上,幕布缓缓向两侧拉开。
负责舞台灯光的同学手忙脚乱地推动着调光杆,一束昏黄的追光,带着些许飘浮的尘埃,打在了舞台中央。
按照事先排练过无数次的流程,所有化好妆的同学借着这片刻的昏暗,迅速从舞台两侧摸索着跑上台,用最快的速度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后排的合唱队员们很快站成了一个整齐的扇形,负责伴舞的几个女生也半蹲在了队伍的前方,摆好了起始的姿势。
一切都在紧张而有序地进行着。
然而,当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待着那束最亮的追光打在领唱和领舞身上,等待着音乐响起的那个瞬间,台上台下的所有人,都惊骇地发现了那个致命的问题
本该站在队伍最前方、舞台正中央的领唱张玉,根本就没上台!
那束为她准备的追光,此刻正孤独地打在一片空荡荡的地板上,显得那么突兀和刺眼。
台上的同学们瞬间就慌了。站在后排的人看不清台下的情况,只能伸长了脖子,用眼神焦急地互相询问:张玉呢?张玉去哪儿了?队伍前面的几个女生更是急得快要哭出来,她们不停地回头,又不敢有太大的动作,只能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在原地小幅度地挪动着。
台下的顾长庚,心瞬间沉到了谷底。他看得清清楚楚,那个瘦小的身影,此刻正象一尊石象般,死死地钉在舞台侧面的幕布后面。
张玉还站在台下。
她的脸色在侧台昏暗的光线下白得骇人,嘴唇毫无血色,正不受控制地哆嗦着。她大口大口地深呼吸,试图平复那颗快要炸裂的心脏,可胸口却象是被一块巨石压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尖锐的痛感。
她的脚下,仿佛被浇了铅水,又好象生了根,无论她怎么给自己鼓劲,都无法挪动分毫。那短短几步通往舞台中央的路,此刻在她看来,比万丈深渊还要可怕。
台下黑压压的人群,那些窃窃私语,那些聚焦过来的目光,都象是一头头张着血盆大口的怪兽,要将她生吞活剥。
“上去啊!快上去啊!”
站在她身后的赵秀梅急得满头大汗,压低了声音,像蚊子哼哼一样催促着,甚至伸手在她后背上使劲推了一把。
可张玉却象是被钉在了地上,纹丝不动,反而因为这一推,身体抖得更厉害了。
完了。
这是顾长庚脑海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
成了!
这是沉蓓蓓心底里发出的得意笑声。
礼堂里人山人海,几百号人挤在一起,象是一锅熬得正稠的粥。
起初,大家都没察觉到有什么异常。晚会嘛,节目和节目之间换场,有点停顿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同学们都还沉浸在晚会开始的兴奋里,伸长了脖子,满怀期待地等着第一个节目。大家交头接耳,小声议论着,嗡嗡的说话声汇成一片,将最初那几秒钟的空当给填满了。
然而,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那挂钟秒针“咔哒、咔哒”的声音,仿佛在每个人的心跳上敲击着。舞台上的幕布早就拉开了,可除了那一束孤独地照着空地的追光,就再没别的动静了。
渐渐地,观众席上的嗡嗡声小了下去。大家疑惑地看向那片空无一人的舞台中央,象是在看一出无声的哑剧。
“咋回事儿啊?人呢?”
“是不是设备坏了?还是忘词儿了?”
“开场节目就掉链子,这中文系也太不靠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