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点名环节的结束,教室里的气氛总算恢复了正常。顾长庚打开教案,开始了他作为老师的第一堂课。
教室里,林晚秋翻开笔记本,心里依旧七上八下,一半是戒备,一半是无奈。
她本以为自己这堂课会如坐针毯,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然而,当顾长庚开口讲课的那一刻,她所有的思绪,都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给抓住了。
和之前那位照本宣科、讲起课来让人昏昏欲睡的老代课老师完全不同,顾长庚的表现,用“惊艳”二字来形容都毫不为过。
他讲的是古代文学史,一个很容易变得枯燥乏味的课题。可从他口中讲出来,却变得生动而鲜活。
从《诗经》的“风雅颂”,到楚辞的瑰丽烂漫,再到汉赋的铺陈华丽,他几乎不怎么看教案,那些诗词古语象是刻在他骨子里一样,信手拈来,脱口而出。
更难得的是,他并不仅仅是停留在文本表面。他能从一句“关关雎鸠,在河之洲”,讲到上古先民纯朴的爱情观;
能从屈原的《离骚》,折射出知识分子亘古不变的家国情怀与政治失意;
更能结合当代的社会现状,用一种所有学生都能听懂的方式,去剖析那些千年之前的文本背后,所蕴含的人性与哲思。
他的遣词造句,流畅而富有诗意,既有学者的严谨,又不乏文人的风采。整个课堂精彩纷呈,却丝毫不见呆板。
别说是林晚秋了,现场所有的同学,一个个都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屏住了呼吸,生怕错过任何一个字。许多人甚至连笔记都忘了做,只是痴痴地望着讲台上那个侃侃而谈的身影,完全沉浸在了他所构建的文学世界里。
林晚秋握着钢笔,怔怔地看着他。
她知道顾长庚有文化,当初在乡下时,他偶尔翻看的那些书,就不是普通农民会看的。但她从来不知道,他的学识,竟然渊博到了这种地步。
他站在讲台上,自信,从容,身上散发着一种独特的光芒。那种光芒,是知识沉淀之后所特有的魅力,耀眼得让人无法忽视。
这一刻,林晚秋忽然有些理解了,怪不得顾长庚他妈当初死活不愿意让这样的儿子在农村沉沦一辈子。
把这样的人才困在几亩薄田和一间猪圈里,确实是暴殄天物了。
伴随着顾长庚的深入授课,林晚秋也逐渐摒弃了心中那些乱七八糟的杂念。她开始认认真真地听讲,在笔记本上飞快地记录着要点。
这大概是她自从开学以来,听得最认真的一堂课。
甚至就连班里的男生,此刻也都挺直了腰板,聚精会神地听着,大气都不敢出。
“丁铃铃——”
清脆的下课铃声响起,打破了教室里的宁静。
顾长庚正好讲完一个段落,他放下手里的粉笔,合上了教案。
“好了,今天就先到这里。下课。”
他的第一节课,正式落下帷幕。
直到他宣布下课,许多同学才如梦初醒般地长舒了一口气。
旁边,闺蜜赵秀梅满眼都是小星星,她忍不住凑到林晚秋耳边,由衷地感叹了一句:
“天哪,晚秋……我以前总觉得,男人长得太好看,脑子里可能就空了。可我今天才知道,原来这么帅气的皮囊里面,竟然是如此优秀的灵魂……我……我好象有点迷上他了,怎么办啊?”
林晚秋听着闺蜜的花痴言论,不由得失笑,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行了你,花痴!”
她嘴上虽然调侃着,但心里却也不得不承认,顾长庚的这堂课,确实上得无可挑剔。
她笑着摇了摇头,开始收拾桌面上的课本和笔记,准备趁着课间休息一下,好迎接下一堂课。
然而,就在林晚秋刚刚站起身的时候,讲台上,那个刚刚收拾完讲义的男人,忽然抬起了头。
他的目光,精准地越过所有同学,直接看向了林晚秋。
然后,他用一种不带任何感情的平静声音,开口说道:
“林晚秋同学,中午放学之后,你来一趟我的办公室。”
他的声音不大,但在刚刚恢复喧闹的教室里,却依旧清淅可闻。周围几个同学的谈笑声戛然而止,都诧异地朝这边看了过来。
林晚秋整个人都僵住了。
“干什么?”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语气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到的警剔和不悦。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周围同学看过来的眼神,更加诧异了。
哪有学生用这种口气跟老师说话的?
林晚秋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很不对劲,连忙补救。她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温和而躬敬:
“请问顾老师,您……您找我有什么事么?”
讲台上的顾长庚,却没有搭话。
他只是静静地看了她一眼,然后便转过身,拿着教案,迈步朝教室门口走去。
就在林晚秋以为他不会回答,心里正暗自揣测的时候,那个已经快要走出教室门口的身影,才不紧不慢地留下了一句话。
“记得中午放学就过来。”
“我在办公室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