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一鸣惊人(1 / 1)

京都大学的学生食堂是一栋巨大的苏式建筑,足足有三层楼高,光是门口那几根粗壮的罗马柱,就透着一股非同凡响的气派。

林晚秋和赵秀梅跟着人流走进去,立刻被眼前的景象给震住了。

食堂内部宽敞得象个大礼堂,天花板很高,吊着一排排白色的日光灯,照得整个空间亮如白昼。几十张长条形的木制餐桌整整齐齐地排列着,一眼望不到头。此刻正值饭点,食堂里人声鼎沸,到处都是穿着朴素、朝气蓬勃的年轻学子,空气中弥漫着饭菜的香气和年轻人热烈的交谈声,汇成一股充满生命力的热浪。

最让林晚秋和赵秀梅挪不动步的,是打饭的窗口

长长的一排窗口后面,穿着白大褂、戴着白帽子的食堂师傅们正忙得热火朝天。窗口上方挂着小黑板,用白色粉笔写着今日的菜品:红烧肉、白菜炖豆腐、肉末茄子、醋溜土豆丝、西红柿炒鸡蛋……荤素搭配,足有十几个菜。主食也不再是村里单调的玉米面饼子和高粱米饭,而是白花花的大米饭和暄软的大馒头,甚至还有金黄的玉米面发糕。

那油汪汪的红烧肉在搪瓷大盆里堆成了小山,酱红色的汤汁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西红柿炒鸡蛋红黄相间,看着就喜庆;就连最普通的白菜炖豆腐,里面也飘着星星点点的肉末,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这对于在农村常年见不到油腥的林晚秋和赵秀梅来说,简直就是天堂般的盛宴。

“天哪……晚秋,这……这菜也太好了吧!”赵秀梅激动得脸都红了,紧紧攥着自己的饭盒和饭票,眼睛瞪得溜圆,恨不得把每个菜都尝一遍。

林晚秋也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她想起了家里饭桌上常年的咸菜疙瘩和寡淡的菜汤,心里不由得一阵酸楚,又升起一股强烈的幸福感。能在这里读书,能吃上这样的饭菜,过去吃的所有苦,都值了。

“咱们……咱们今天奢侈一把!”赵秀梅咬了咬牙,下定决心,“我来之前,我爹给了我十块钱生活费,说让我头一个月吃好点!”

“好!”林晚秋也笑着点头。

两个姑娘排着队,各自的铝制饭盒里,都装上了满满的白米饭。赵秀梅给自己打了一份红烧肉和一份醋溜土豆丝,林晚秋则要了一份西红柿炒鸡蛋和一份白菜炖豆腐。当食堂师傅用大铁勺将带着浓郁汤汁的菜肴“哐当”一声扣进饭盒时,那份沉甸甸的满足感,让两个女孩脸上都笑开了花。

她们端着饭盒,小心翼翼地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正准备大快朵颐,一个清朗熟悉的声音在她们身边响了起来。

“这么巧啊,林同学。”

林晚秋一抬头,惊喜地发现,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白天帮她搬行李的陆泽远。

他端着一个同样装得满满的饭盒,站在桌边,脸上带着阳光般的笑容。他今天换下了一身板正的中山装,穿了件军绿色的旧军装,更显得他身姿挺拔,英气逼人。

“陆同学!是你啊!”林晚秋连忙站了起来,脸上是抑制不住的惊喜和感激,“真是太巧了!我还在想,白天都没能好好谢谢你呢!”

一天之内,在一个偌大的校园里遇到两次,这在林晚秋看来,确实是难得的缘分。

“是挺巧的。”陆泽远笑了笑,目光自然地落在她还没来得及付钱的饭盒上,“快坐下吃饭吧,都凉了。”

“哎,陆同学,你别走!”林晚-秋见他要离开,急忙叫住他,“今天你帮了我那么大的忙,我还没谢谢你呢。要不……要不这顿饭我请你吧!”

她说这话时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请人吃饭对于她来说,是一件需要下很大决心的事情。但陆泽远的帮助是实实在在的,这份人情,她必须还。

陆泽远闻言一愣,随即爽朗地笑了起来:“林同学,你太客气了。我不是说了吗,举手之劳。哪能让你一个女同学请客。”

他说着,不由分说地从口袋里掏出饭票,走到打饭窗口,不仅付了自己的饭钱,还顺便指了指林晚秋和赵秀梅的桌子,对窗口里的师傅说了几句。

等他回来时,手里已经拿回了找零的票据。

“我已经一起付了,就当是我作为学长,请两位学妹吃顿迎新饭。”他的举动大方又自然,让人根本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哎呀,这怎么好意思呢!”林晚-秋顿时急了,脸颊涨得通红。

旁边的赵秀梅看看高大帅气的陆泽远,又看看一脸窘迫的林晚秋,眨了眨眼,半开玩笑地嘟着嘴说:“陆同学,你光请晚秋,那我有没有这个荣幸,也让你请一顿呀?”

“当然有,”陆泽远立刻笑着回应,态度十分绅士,“刚刚已经一起算了,欢迎赵同学来到京都大学。”

一句话,既化解了林晚秋的尴尬,又照顾到了赵秀梅的情绪,显得情商极高。

赵秀梅顿时眉开眼笑,对陆泽远的印象好到了极点。

三个人就这样坐在一起,开始吃饭。

一开始,气氛还有些拘谨。但陆泽远是个很会找话题的人。他很快就和赵秀梅聊了起来,从入学的感受,到对未来的期望。那个年代的大学生,身上都带着一股强烈的使命感和主人翁精神,聊得最多的,自然是国家时政和民族未来。

“……现在全国上下都在搞四个现代化建设,我们作为恢复高考后的第一届大学生,肩上的担子很重啊!”陆泽远一边吃饭,一边用一种昂扬的语调说道,“我们必须要抓紧时间,把失去的十年补回来,为祖国的建设添砖加瓦!”

“对!说得太对了!”赵秀梅听得热血沸腾,用力地点着头,“我们公社的书记说了,我们都是国家的栋梁,以后都要干出一番大事业的!”

林晚秋在一旁安静地听着,默默地扒着饭。对于这些宏大的口号,她并不反感,但也谈不上多热衷。经历了那么多事情,她更相信脚踏实地,做好眼前事。在她看来,这些高谈阔论固然能振奋人心,但终究有些虚无缥缈,远不如多种一亩地,多打一担粮食来得实在。

陆泽远似乎察觉到了林晚-秋的沉默。他很聪明,巧妙地将话题一转,渐渐引到了农村问题上。他看得出林晚秋和赵秀梅都是从农村来的,聊这个话题,一定能让她们有话可说。

“不过话说回来,我们国家底子薄,尤其农村地区,还很落后。想要实现现代化,农业问题是绕不过去的一道坎。”陆泽-远说着,目光转向林晚秋,似乎在特意征求她的意见。

果然,一提到农村,林晚-秋的眼神亮了一下,有了些兴趣。

陆泽远心中一喜,继续说道:“现在农村还是‘大锅饭’,社员们出工不出力,生产积极性不高。我认为,要想改变这个局面,关键在于加强对农民的思想宣传教育,要提高他们的思想觉悟和集体荣誉感,让他们明白,为集体贡献,就是为国家做贡献!”

他这番话说得慷慨激昂,引经据典,充满了那个时代特有的理想主义色彩。

赵秀梅听得两眼放光,几乎是崇拜地看着陆泽远:“陆同学,你懂得可真多!说得太有道理了!要是我们公社的干部都有你这样的觉悟,我们那儿早就富起来了!你以后肯定前途无量!”

面对赵秀梅的夸赞,陆泽远只是谦虚地笑了笑,他的目光,却始终落在林晚秋的身上。他更想听听这个从见面开始就给他一种沉静而特别感觉的女孩,会有什么看法。

“林同学,”他开口问道,“你也是从农村来的,对于如何改变农村现状,让农民们富起来这件事,你有什么看法吗?”

赵秀梅也期待地看着林晚-秋,等着她附和陆泽远的观点。

然而,林晚-秋却放下了筷子,沉默了片刻,然后用一种十分平静而笃定的语气,说出了一句让在场两人都为之一愣的话。

“我觉得,讲大道理用处不大。要想让农民有干劲,富起来,最直接、最有效的办法,就是尽快在全国推广和实行‘大包干’。”

“大包干?”陆泽远和赵秀梅异口同声地问道,脸上满是困惑。这对于他们来说,是一个闻所未闻的新鲜词汇。

“对,”林晚-秋点了点头,她的目光清澈而坚定,“也就是‘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简单来说,就是把集体的土地,按人口分给每一户人家自己去种。交够国家的,留足集体的,剩下多少,就全是自己的。”

她没有用什么华丽的辞藻,只是用最朴实、最直白的语言,阐述着这个来自后世、却即将在神州大地上掀起巨浪的内核思想。

“这……这怎么行!”赵秀梅第一个表示反对,“那不就跟以前的地主单干一样了吗?那不是走回头路吗?”

陆泽远的眉头也紧紧地皱了起来。林晚-秋的这个提法,在1978年的当下,可以说是惊世骇俗,甚至有点“反动”。但他没有立刻反驳,而是追问道:“为什么你觉得这个办法可行?”

“因为人性。”林晚秋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陆同学,你说的提高思想觉悟,我不反对。但人都是有私心的,这是天性。在地里干活,干多干少都拿一样的工分,谁还愿意出死力气?可如果地是自己的,种出来的粮食打多打少都跟自己的肚子、自己的口袋直接挂钩,那不用任何人去宣传,去监督,他们自己就会起早贪黑,拼了命地去干。”

她的话,象一块石头,重重地砸在了陆泽远和赵秀梅的心湖里。

赵秀梅还想争辩什么,却发现自己无话可说。因为林晚-秋描述的,正是她从小到大在村里司空见惯的情景。

而陆泽远,则彻底被震撼了。

他呆呆地看着眼前的这个女孩。她穿着洗得发白的旧布衫,梳着最简单的麻花辫,看起来和千千万万个从农村走出来的女孩没什么两样。可是,从她口中说出的这番话,却象一道划破夜空的闪电,蕴含着一种他从未接触过的、直指事物本质的强大力量。

他之前说的那些,都是从报纸上、从文档里学来的理论。而林晚-秋说的,却是从最真实的人性、最实际的生产中提炼出的真知卓见。

这一刻,陆泽远看着林晚秋的眼神,彻底变了。

如果说,白天在校门口的惊鸿一瞥,让他欣赏的是她清秀的容貌和柔弱中带着坚韧的气质;那么现在,他则是真真正正地,被她脑袋里蕴藏的智慧和远见所折服。

他万万没有想到,一个看起来如此平凡的农村女孩,竟然能对国家大策有如此深刻、如此超前的见解。

这种见识,已经远远超出了他所认识的所有同龄人,甚至包括他自己。

“林同学……”他看着她,喉结滚动了一下,由衷地说道,“你的想法……让我……大开眼界。”

他的语气里,充满了无限的尊重与惊叹。

一种名为“欣赏”和“好奇”的种子,在这一刻,悄然在他心中生根、发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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