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的气氛瞬间凝固。
“没有意义。”
“我们南部分院,拒绝这个任务。”
这两句话,象两记重锤,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苏青和她身后的七个博士生,齐刷刷地低下了头。
完了。
林凡这是要把在场的所有前辈,得罪个遍啊。
这已经不是给不给面子的问题了,这是已经直接掀了桌子。
短暂的死寂之后,
会议室里响起了一阵压抑不住的窃窃私语声。
“他……他刚才说什么?”
“拒绝了?李泽瑞好心给他安排的任务,他居然直接拒绝了?”
“他凭什么啊?南部分院在电池领域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成果吗?”
“太狂妄了,简直是目中无人!”
坐在主席台上的东部分院院长陈正,脸上的肌肉微微抽动了一下。
他主持过无数次高级别技术会议,还从未见过如此离谱的场面。
一个分院的代表,当着所有人的面,直截了当地拒绝总负责人分配的任务。
这不仅仅是对李泽瑞的不尊重,更是对整个“火炬计划”,对国家任务的藐视!
然而,陈正毕竟是院长,城府极深。
他没有当场发作,而是拿起桌上的保温杯,喝了口水,压下了心头的火气。
他看向林凡,声音还算平稳。
“林所长,能解释一下吗?”
“为什么说,对电极材料的改良,没有意义?”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到林凡身上。
他们倒要听听,这个年轻人,能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道理来。
林凡依旧靠在椅背上,姿态没有丝毫变化。
他平静地迎着所有人的目光,缓缓开口。
“因为,你们现在走的这条路,本身就是一条死胡同。”
一句话,让刚刚有些平息的骚动,再次炸开。
死胡同?
他说在场所有人,国内最顶尖的电池专家们,走在一条死胡同上?
这已经不是狂妄了,这是疯了!
林凡没有理会周围的议论,自顾自地继续说。
“我们现有的固态电池技术,就算优化到理论极限,能量密度能提升多少?”
“百分之五十?还是一倍?”
“这样的提升,对于一场需要彻底颠复能源格局的革命来说,够吗?”
“这点提升,无非是让电动车多跑两百公里。”
“它不足以撼动石油霸权的根基,更不足以支撑起我们龙国庞大的新能源战略。”
“所以,我说它没有意义。”
林凡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清淅地传到在场每个人的耳朵里。
会议室里,诡异地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看向李泽瑞,想知道他如何应对。
李泽瑞站起身。
他依旧保持着那份从容和自信,仿佛刚才林凡的“冒犯”,对他没有造成任何影响。
“林所长。”
“既然你认为我们走在一条错误的路上。”
“那么,你觉得,什么才是正确的路?”
李泽瑞的语气很平静,没有质问,没有讥讽,象是在进行一场纯粹的学术探讨。
这份气度,让在场不少人暗自佩服。
林凡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固态超导电池。”
他吐出了一个在场所有人,都闻所未闻的名词。
固态?超导?
这怎么可能结合到一起?
这又是什么民科理论?
“胡闹!简直是异想天开!”
不能林凡继续解说,东部分院的院长陈正,再也忍不住了,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林凡同志!你是不是把电池技术,想得太简单了?”
“电池技术,是一个极其复杂的系统工程!”
“从最早的磷酸铁锂,到后来的三元锂,再到我们现在攻关的固态电池!”
“这里面的每一步技术迭代,都凝聚了我们国家无数科研人员几十年的心血!”
“我们为了这条技术路线,创建了一条多么完整和庞大的上下游供应链?从矿产开采,到材料提纯,再到电芯制造,最后到电池包集成!”
“这背后,是二十年的技术积累,是上万亿的产业投资!”
“你现在一句话,就要把这一切,全部推倒重来?”
“你是搞材料的,我不怪你。你可能根本不理解,我们为了让电池的能量密度提高一个百分点,需要付出多大的努力!”
“你可能更不理解,一个看似简单的电池管理系统,里面包含了多少复杂的算法和控制逻辑!”
李泽瑞见状,也走上前来,轻轻拍了拍林凡的肩膀,
脸上露出了一丝无奈而又包容的微笑。
仿佛一个学识渊博的兄长,在看一个虽然聪明,但有些钻牛角尖的学弟。
“林所长,陈院长说的没错,你可能对电池的复杂性,确实存在一些误解。”
“一个电池的性能,并不仅仅取决于某一种材料。”
“它涉及到正极、负极、电解质、隔膜四大主材的协同配合。”
“还涉及到电池管理系统(bs)对数千个电芯的实时监控、均衡和保护。”
“更涉及到热管理系统,如何在极限工况下,保证电池包的安全和稳定。”
李泽瑞的声音温和,充满了科普的耐心。
“我们北部分院的方案,之所以能取得一些进展,就是因为我们在高镍正极材料和硅碳负极的匹配上,找到了一个比较好的平衡点。”
“而西部分院的孙院士团队,在bs的底层算法上,是国内的权威。”
“我们东部分院,又刚刚在高强度高分子隔膜上取得了突破。”
“把这些优势结合起来,我们才有可能,完成‘火炬计划’的最终目标。”
“这不是换一种材料,就能解决所有问题的。这是一个系统性的木桶,我们要做的是,把每一块短板,都补齐。”
李泽瑞说完,西部分院的孙振国院士也叹了口气,补充道。
“小林啊,你的想法很大胆,有冲劲,这是好事。”
“但科研,尤其是工程应用领域的科研,不能天马行空。”
“你说的超导,我们也有研究,但把它和常温下的电化学储能混为一谈,这在底层物理逻辑上,是走不通的。”
一个又一个专家,开始发言。
他们都在用自己的专业知识,从不同的角度,“好心”地向林凡解释,他的想法是多么的不切实际。
整个会议室,变成了对林凡的“围攻式”科普大会。
苏青和七个博士生,已经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们从未感觉如此窘迫和难堪。
林凡一开始还想插话,解释一下量子晶格和零点能约束场的概念。
但他很快发现,这根本不可能。
他和他们,已经不在一个认知维度上。
夏虫不可语冰。
对牛弹琴。
林凡放弃了。
他的表情,从平静,到无奈,最后只剩下一种索然无味。
他什么都不想说了。
整个会议室,嗡嗡作响,象是有几百只苍蝇在飞。
终于,他站了起来。
瞬间,所有的声音都停了。
所有人都看着他,以为他经过了这么多专家的“教悔”,终于要认错了,要服软了。
然而,林凡只是环视了一圈。
然后,用一种近乎于宣告的语气,平静地说道。
“行吧。”
“那我们南部分院,自己干。”
说完,他甚至没有再看任何人一眼,径直转身,朝着会议室大门走去。
“林所长!”
苏青急忙喊了一声,但林凡没有停下脚步。
她愣了一秒,然后咬了咬牙,对着主席台上的众人,匆匆鞠了一躬。
“抱歉!”
然后,她立刻招呼着身后的师弟们。
“走!跟上林所长!”
七个博士生虽然满心不解,
但此刻,他们对林凡,早已产生了一种近乎盲目的信任。
没有任何尤豫,八个人,快步跟了上去。
转眼间,南部分院的席位,空了。
只留下满屋子的人,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错愕与荒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