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嗒!
轻微的骨骼碎裂声传来。
黑羽鹰发出濒死的、喑哑哀鸣,身体如同被巨锤砸中的破布娃娃,被那简单的眼睑闭合动作震得倒飞出去,重重跌落在地。
另一头白头秃鹰失去黑羽鹰的庇护,瞬间毙命。
翎羽如雪片般纷飞,胸前深深凹陷下去,挣扎几下便不再动弹,彻底没了声息。
“秃鹰——!”秦玄风看着追随多年的战鹰如此惨烈陨落,眼眶瞬间赤红一片。
他手中攥紧的长剑在颤抖,一股滚烫的血气直冲头顶!
“别冲动!”秦玄青嘶哑的嗓音带着前所未有的严厉在秦玄风耳边炸响。
佛门狮子吼的法音强行压下了他冲动的火焰,秦玄青嘴角带着未干的血迹,盘膝而坐,双手艰难地维持着佛光印诀。
他头顶那层仅存的金色佛光黯淡到了极致,却依旧坚韧地笼罩着血泊中的陶玉虎、气息微茫的黑羽鹰和挣扎欲动的大黄。
“玄风!护住心脉!”他强行压下神魂中被三具玄魁铁卫爆炸冲击震荡的余波,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对身旁摇摇欲坠的秦玄林喝道:
“玄林!助我!玄元金光——!”
话音未落,他十指如穿花蝴蝶般疾速变幻,佛光印诀陡然一变,不再是之前笼罩全体的接引佛罡,而是凝成一道凝练无比、流转着卍字法印的灿金锁链。
秦玄林猛地咬破舌尖,剧痛刺激下,强撑着运转仅存的法力,双手同样飞速结印。
他脸上被尸毒侵蚀的青黑之气在绝境压力下竟被暂时压住,口中念念有词,一股温和的淡青色乙木法力涌出,缠绕上秦玄青的佛光锁链。
“三!清!归!一!”
秦玄风双眼充血,也明白此刻唯有合三人之力才有一线生机。
他抛却长矛,双掌猛地按在秦玄林后背,体内仅存的所有土、金本源气疯狂灌注而出。
嗡——!!!
三道颜色、属性截然不同却同样带着至诚守护意志的法力——金灿佛光、柔和青芒、坚毅金土之色——在秦玄青身前瞬间交融。
没有惊天动地的威势,反而内敛如同实质的琉璃光罩,却又带着一股“万法不沾”的玄奥流转之意,化作一面直径仅丈许的、半透明却又坚凝无比的金光佛幕,险之又险地挡在了抛飞的陶玉虎前方。
正是秦家秘传的守御之法,以秦玄青佛元为主导,融合秦玄林乙木生力与秦玄风金土厚重的“玄元金光幕”。
就在金光幕成形的刹那!
那头妖兽似乎被黑羽鹰的绝命一击彻底激怒了最后的凶性。
它不再犹豫,熔岩巨瞳锁定了给它最强反抗意志的目标——那道刚刚成形的、散发着玄奥守护气息的金光佛幕。
妖兽巨口豁然张开!
喉咙深处不再是火焰光芒,而是涌动着一种极其粘稠、散发着浓郁硫磺与恶臭气息的、粘着毒烟的深紫色浆液。
如同一个即将喷发的污秽火山!它的下颚微微后缩,那是全身力量凝聚的征兆。
秦玄青瞳孔骤然紧缩,他感受到了那浆液深处恐怖至极的毁灭之力。
然而,就在妖兽即将喷吐的瞬间。
一个冰冷急促的声音,带着前所未见的凝重,突兀地穿透空间,直接响彻在秦玄青、陶玉龙以及挣扎欲动的寒阴山主神魂深处。
“退!不可硬挡!那污血有异——!”
是王剑秋的声音!
但比声音更快的是动作!
残垣断壁的阴影处,空间陡然扭曲。
一点淡得几乎看不见的银芒一闪而逝,如同幽寒深水中的星屑。
一道被黑袍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身影在其中一闪而没,只留下原地微漾的涟漪,快得让人以为是绝境下的幻觉。
王剑秋的气息彻底消失!
但这警告却像一道冰寒刺骨的清泉,瞬间浇灭了秦玄青试图将佛幕推出去硬撼妖兽毒焰的冲动。
可妖兽的攻击,又岂容他们从容撤退?
吼——!
如同万顷地火冲破岩壳,一股难以言喻的恶臭腥风先于那污秽喷流席卷而来。
一道粘稠得如同熬化紫晶的、手臂粗细的剧毒浆流,挟裹着密密麻麻、细如针尖、闪烁着诡异磷火的墨绿色微小颗粒状毒蛊,如同炼狱瀑布,自那张如同洞穴般的巨口中狂暴喷涌而出。
粘稠污秽的浆流,裹挟着万千闪烁诡异磷火的细碎毒蛊,带着令人作呕的腐蚀恶臭,轰然喷射而至。
它并不似火焰般狂暴四溅,却更像是一条从地狱深渊甩出的、散发着恶念与死寂的毒龙,沉重、粘滞却又带着毁灭一切的威势,直直撞向那道刚刚撑起的“玄元金光幕”。
毁灭污秽尚未及体,那股腥臭到极致的气息已扑面而来!秦玄林本就苍白的脸色瞬间泛起一层病态的油绿尸气。
他胸中尸毒之气被这股更凶戾百倍的污秽恶臭猛地一激,如火山般逆冲喉头。
“唔…噗——!”
一口夹杂着浓烈黑气、腥臭刺鼻的污血狂喷而出,全身剧震。
秦玄林身体一软,结印的双手猛地一颤!他体内维持“玄元金光幕”的乙木生力如同被拦腰斩断的河流,瞬间溃散大半。
“玄林——!”
秦玄风目眦尽裂,厉声嘶吼。
他感觉到输入秦玄青体内的金土之力如同遇到了决堤的洪流,被那乙木生力的急速溃散猛地反冲回来。
巨大的反噬之力狠狠撞在胸腹,如遭重锤,眼前瞬间金星乱冒。
那刚刚凝聚成形的“玄元金光幕”光芒骤然爆闪,半透明的玄奥光幕剧烈扭曲、波动,如同狂风暴雨中的烛火。
边缘处开始出现蛛网般的细微裂痕,金光急速黯淡。
秦玄青如遭重锤,猛地一震,凝聚的所有力量轰然溃散,整个人倒飞出去老远,喷出大口精血,气息急速萎靡下来。
大战持续长久,异常惨烈。
祖地废墟之上,空气粘稠得仿佛要凝固血液。
焦土混合着浓重的血腥与妖兽口中的硫磺恶臭,每一次呼吸都灼痛着陶玉龙等人的肺腑。
烟尘弥漫,视野模糊,只有那头来自上古的巨兽如同顶天立地的噩梦,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威压。
陶玉虎如同血染的破布娃娃,瘫倒在秦玄青勉强维持的黯淡佛光边缘。
他双臂呈现扭曲的反折,胸骨塌陷,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带出粉色的血沫,眼神涣散,意识已在破碎边缘,仅凭野兽般的执念维系着对周遭的一丝感知。
陪伴他的亡灵石,那块曾无数次助他抵御强敌的暗黄色小山,此刻静静地半埋在他身侧的泥土里。
小山表面布满了蛛网般密集的可怖裂痕,丝丝缕缕的暗金光晕从中渗出,虚弱得如同风中残烛,似乎下一秒就要彻底崩解。
旁边,黑羽鹰躺在他不远处的血泊中。
它曾骄傲锐利的翎羽此刻凌乱焦黑,半边翅膀以一个不可能的角度扭曲着,骨骼刺破皮肉,暴露在污浊的空气里。
它的胸腹深深凹陷,曾经睥睨苍空的鹰眸紧闭,气息微弱到了极点,唯有胸膛还在微微起伏,证明着这头忠勇猛禽顽强的生命之火尚未完全熄灭。
它的遭遇,为这场惨烈的败局增添了一抹悲怆。
秦玄青盘坐在地,僧衣褴褛,血染襟袍。
他勉力维系着佛光,但金芒黯淡摇曳,如同一层薄纱,笼罩着陶玉虎、黑羽鹰以及另一边同样重伤濒死的大黄。
大黄的伤势最为骇人——周身焦黑,多处骨骼碎裂,尤其胸腹处被灼烧贯穿的伤口深可见骨,脏器受损严重,粘稠的黑血混杂着不明的组织液不断渗出。
若非之前虚丹续命阵强化的底子在死死吊着它的一口气,它早已魂飞魄散。
秦玄青的脸色比纸还要苍白,每一次维持佛光都让他的身体剧烈颤抖,嘴角不断溢出黑血,已是强弩之末。
秦玄风、秦玄林兄弟相互搀扶着,他们同样伤痕累累,灵力枯竭,连站稳都十分困难。
秦玄林的脸笼罩着一层诡异的青黑色,那是强行压制又被妖兽毒息激发的尸毒。
寒阴山主靠在半截断壁上,身上的墨绿气息忽明忽灭,黄泉之门破碎的反噬如同跗骨之蛆,每一次气息波动都让他干枯的脸皮痛苦地抽搐。
更远处,埋着黑云山主朱奇冥的瓦砾堆死寂一片,唯有偶尔滚落的碎石证明着刚才那毁天灭地的尾击余波。
而在战场中心,那头上古妖兽——形如巨鳄、背脊刀锋林立、浑身覆盖着流淌熔岩紫血的狰狞晶体鳞甲的存在——正缓缓移动着它庞大的身躯。
熔岩般的巨瞳扫过废墟,带着纯粹毁灭的漠然。
对于脚下这些重伤垂死的“虫子”,它似乎失去了立刻碾碎的兴趣,那更像是一种戏谑的观察
。每一次沉重的呼吸,都卷起带有腐蚀性的灼热气流,吹得地面的碎石簌簌滚动。
反观冷族一方,虽也损失惨重,但核心战力犹存。
冷世幽悬停在半空,周身缭绕着伪筑基修士那强大而扭曲的灵压。
尽管胸口衣衫破碎,有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正在不断渗血,鲜血染红了他半边身子,但这对于伪筑基修士磅礴的生命力而言,确实算不得致命。
他脸上甚至带着一丝近乎病态的兴奋。那双阴鸷的眼眸死死盯着那头上古凶兽,如同看着一件刚刚出土、属于自家的绝世凶兵。
他指尖微动,周身隐隐散发出与祖地灵脉同源的气息,如同无形的线,悄然缠绕向那巨兽。
他需要时间掌控这新的利器,也需要确保最后的战利品。
大长老冷世宇立于一块相对完整的阵盘基座上,手指在核心阵盘上快速划动,虽然气息略显紊乱,但眼中的狂热几乎要燃烧起来。
他一边引导着残存的地脉灵力滋养族人伤口,一边将大部分心神锁死在陶玉龙等人身上。
他看到了陶玉虎的惨状,看到了秦玄青的摇摇欲坠,看到了寒阴山主的萎靡。
那名为复仇的快感在他胸中翻腾。
“哼!黑云山的威风?陶家兄弟的神力?秦家的慈悲?不过笑话尔!终究要埋骨于我冷族祖地之下!”冷世宇的声音嘶哑而亢奋,在死寂的战场上格外刺耳。
冷知梦扶着气息粗重的二长老冷世横。
冷世横在爆炸中受伤极重,一条手臂几乎被能量乱流撕掉,腹部贯穿伤在灵气温养下缓慢蠕动生长,但脸色依旧如同死人。
冷知梦自身消耗巨大,粉红魅惑的气息早已荡然无存,只剩下一双怨毒得几乎滴血的眼睛,死死钉在勉强支撑、正在试图靠近陶玉虎的陶玉龙身上。
她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那里面蕴含着无尽的恨意与即将终结仇敌生命的扭曲快感。
暗影殿分殿主隐在一缕扭曲的阴影中,全身裹在残破的斗篷下。
虽在戮仙锋芒和逃亡时受创不轻,但这等行走在阴影中的顶尖杀手,最擅长的就是藏匿与忍耐。
他像一头潜伏的毒蛇,等待着最后撕咬猎物、夺取最核心秘密的机会。
他的注意力,更多集中在陶玉虎身边那块布满裂痕的亡灵石上。
三长老冷世重则守护在冷世幽不远处,警惕地扫视着战场,防止可能来自朱奇冥废墟方向的异动或其他伪筑基修士的偷袭捡漏。
他的一条腿有些不自然的弯曲,显然也负伤不轻。
冷族残存的少数几名精英修士,虽然个个带伤,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但此刻眼神中却燃起贪婪和凶狠。
看着那些不久前压得他们喘不过气的强敌如今如同待宰羔羊,一股残忍的嗜血欲望在他们心中升腾。
在冷世宇眼神示意下,他们缓缓散开,形成包围之势,封锁住陶玉龙等人最后可能的退路,准备最后的收割。
压力如同无形的巨石,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上。
陶玉龙终于踉跄着扑到陶玉虎身边,小心翼翼地不敢触碰弟弟那不成形状的双臂,只将自己微弱的、仅剩的灵力毫无保留地输入陶玉虎体内,试图护住他那点微弱的心脉。
口中嘶哑地低唤着:
“玉虎!坚持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