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楼顶的男人消失了。
那团幽蓝色的光球,连同那个男人痛苦的身影,像从未出现过一样,被夜风吹得干干净净。
慕卿浔站在天台的边缘,冷风灌进她破损的衣袍,吹得她裸露在外的皮肤泛起一层鸡皮疙瘩。
她低头,看了眼被自己紧紧护在怀里的谢绪凌。
他的呼吸,比风声还要微弱。
不能再待在这里了。
她将谢绪凌重新背好,身体紧贴着冰冷的墙壁,顺着消防梯悄无声息地滑下。
用从那三个混混手里拿来的钱,她在城市最阴暗的角落里,找到了一家散发着霉味和消毒水混合气味的廉价旅馆。
房间狭小得只能放下一张床和一个摇摇欲坠的床头柜。
她将谢绪凌安置在床上,盖上那床潮湿的被子。他开始发烫,额头滚烫,身体却依旧冰冷。
水,只能解渴,救不了命。
他需要药。
可她身上剩下的钱,连买一顿象样的饭菜都不够。
慕卿浔坐在床边,看着窗外永不熄灭的霓虹灯,第一次感到了茫然。
在这个世界,“钱”这种东西,似乎比她曾经执掌的百万大军还要重要。
她安顿好谢绪凌,用房间里唯一一把椅子顶住门,再次走入这个钢铁城市的黑夜。
她在一家依旧亮着灯的,油腻腻的小餐馆门口停下,用身上最后的零钱买了一个热气腾腾的馒头。
就在她准备离开时,餐馆里两个满身酒气的男人,谈话的声音飘了出来。
“听说了吗?昨晚‘铁笼’那边,又抬出来一个。”
“嗨,这不正常吗?想挣快钱,就得拿命去拼。不过那个叫‘坦克’的新人是真猛,一场就拿了五千块。”
“五千?够老子潇洒一个月了。妈的,明天我也去试试。”
慕卿浔的脚步停住了。
铁笼?拿命拼?挣快钱?
她捏着手里的馒头,转身走进了餐馆。
那两个男人看到她,吹了声口哨,目光在她身上放肆地打量。
慕卿浔没有理会,她走到餐馆老板面前,声音清冷。
“铁笼,在哪里?”
老板被她冰冷的眼神吓了一跳,哆哆嗦嗦地指了个方向。
“顺着这条街走到头,那个废弃的船厂就,就是了。”
回到那间令人窒息的小旅馆,慕卿浔将馒头掰碎,泡在热水里,一口一口喂给昏迷的谢绪凌。
她趴在他耳边,将自己的打算轻声说出。
谢绪凌的眼皮动了动,似乎想睁开,却徒劳无功。
他的嘴唇翕动,微弱沙哑的声音,象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
“那里能量驳杂”
“别硬抗顺着气走用他们的力,打他们的人”
说完这几句,他便又彻底没了声息。
慕卿-浔沉默片刻,从包袱里找出一块还算干净的黑布,蒙住了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
废弃船厂里,人声鼎沸。
空气中混杂着汗臭、血腥味和廉价烟草的味道,刺得人鼻子发酸。
一个用铁网焊成的巨大笼子,立在场地的中央。笼子里,两个壮汉正在野兽般地互相殴打,周围的人群发出阵阵疯狂的呐喊。
这就是“铁笼”。
慕卿浔走到一个登记处,那里坐着一个叼着烟,脸上有一道刀疤的男人。
“我要打。”她的声音不大,却很清淅。
刀疤男抬起眼皮,懒洋洋地看了她一眼,目光落在她纤细的身形上,嗤笑一声。
“小妹妹,这里可不是你过家家的地方。挨一拳,你这小身板就得散架。”
慕卿浔没说话,只是从怀里掏出几张皱巴巴的钞票,拍在桌子上。
这是她仅剩的钱,报名费。
“哟,还挺有性格。”刀疤男来了兴趣,“行,想死没人拦着。签个字,死在里面,我们可不负责。”
慕-浔签下自己的名字。
或者说,她画了一个谁也看不懂的符号。
“下一场,‘巨熊’对”刀疤男看着那个符号,卡住了,干脆喊道,“对那个戴面罩的妞!”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哄笑。
“哈哈,巨熊要打女人了?”
“这妞是来送死的吧?看她那骼膊腿,还没我粗呢。”
慕卿浔走进铁笼,笼门在她身后“哐当”一声关上。
她的对手,是一个身高近两米,浑身肌肉虬结的像石头一样的壮汉。他看到慕卿浔,脸上露出残忍的笑容,对着她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铃声响起。
“巨熊”咆哮一声,象一辆失控的战车,朝她冲了过来。
慕卿浔没有动。
就在对方砂锅大的拳头即将砸在她脸上的瞬间,她动了。
她的身体象一片没有重量的羽毛,向左侧轻轻一飘,恰到好处地躲开了那一拳。
同时,她的手掌粘贴了“巨熊”粗壮的手臂,顺着他前冲的力道,轻轻一引,一拨。
巨熊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巧力传来,自己前冲的势头完全失控,庞大的身躯不受控制地向一旁倒去。
“轰!”
他狼狈地摔在地上,激起一片尘土。
全场,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没看清发生了什么。
“吼!”巨熊怒吼着爬起,双眼通红,象一头发怒的公牛,再次冲来。
这一次,慕卿浔清淅地感觉到,一股狂暴、混乱的能量,随着对方的怒火,在他体内暴涨。
就是这个。
谢绪凌说的,驳杂的能量。
她不闪不避,不退反进,迎着巨熊撞了上去。
在两人身体接触的刹那,她沉腰,坐胯,肩膀微微一沉。
锁龙功的卸力法门,与大周军中最刚猛的八极拳,铁山靠,完美地融合在一起。
她没有用内力,只是将巨熊身上那股狂暴的能量,顺着自己的身体,引导了一瞬,然后,尽数还了回去。
“砰!”
一声沉闷的巨响。
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那个体重超过三百斤的“巨熊”,象一个被踢飞的皮球,双脚离地,倒飞出去,重重地撞在铁笼的网上,然后软软地滑了下来,再也没了动静。
一招。
秒杀。
整个船厂,落针可闻。
慕卿-浔站在笼子中央,缓缓收回肩膀。
就在刚刚,她感觉到,随着巨熊的倒下,他身上那股狂暴的能量,连同他溃散的意志和恐惧,化作一股微弱的暖流,顺着空气,被吸入她的体内。
这股暖流在她干涸的经脉中流转,让她连日来的疲惫和虚弱,消散了一点点。
她抬起头,冰冷的目光扫过全场。
所有接触到她目光的人,都下意识地避开了。
刀疤男嘴里的烟掉在了地上,他看着慕卿浔,象在看一个怪物。
他哆哆嗦嗦地数出一大叠钞票,从铁笼的缝隙里递了进去。
“姑姑娘,您的钱。”
慕卿浔接过钱,没有再看任何人一眼,转身走向出口。
“等等!”刀疤男喊住她。
慕卿浔停下脚步,回头。
“你你叫什么名字?”刀疤男的声音带着一丝敬畏。
慕卿浔沉默。
一个站在刀疤男身后的,穿着西装,看起来象是管事的人,眼中精光一闪。
“不用问了。从今晚起,她的代号,就叫‘暗影’。”
慕卿-浔没有理会,拉开笼门,头也不回地消失在夜色中。
她需要立刻回去,给谢绪凌买药。
就在她即将走出船厂大门的瞬间,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拦住了她的去路。
男人彬彬有礼,脸上带着公式化的微笑。
他递过来一张纯黑色的,质地奇特的卡片。
“暗影小姐,我们老板对您很感兴趣。”
“他说,如果您愿意为他效力,金钱,只是最微不足道的报酬。”
“他能给你的,是真正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