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卞猛地一挥手,动作太大又扯到伤口,疼得他直抽冷气,但嘴上不停,
“此乃天意!是烙印在你灵魂深处的印记!皆因你的前世——”
他故意拖长了音调,吊足了圆觉的胃口,连前面凝神戒备的玄霜,耳朵似乎都微微动了一下。
“——乃是一头生于上古崐仑瑶池畔、得天地灵气滋养、膘肥体壮、威风凛凛、人见人爱的……神猪!”
噗——
前面正凝神感应四方、试图查找玉衡星力指引的玄霜,一个没忍住,直接笑喷了出来,冰冷的俏脸上瞬间飞起一抹极其罕见的红晕,随即又强行板起脸,肩膀却微微耸动。
“啊?!”
圆觉小和尚彻底懵了,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光头上仿佛冒出了无数个问号,“神…神猪?小僧…小僧前世是…是猪?!”
“正是!”
方卞一脸笃定,忍着笑,继续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而且不是普通的猪!乃是瑶池西王母座下,专司看守蟠桃园、拱翻杂草、顺便…咳咳…品尝一二的‘天蓬神猪’!
地位尊崇!每日饮的是琼浆玉液,吃的是灵芝仙草!
所以啊,你这一世,才对这吃饭的家伙如此执着,胃口如此之好!这是你前世身为神猪的本能记忆在觉醒啊!”
“可…可是…”
圆觉小脸憋得通红,指着自己光溜溜的脑袋和身上的僧衣,“小僧…小僧是和尚啊!师父说…前世种种皆是云烟…今生要持戒修行…”
“嗐!这你就不懂了!”
方卞摇头晃脑,一副“你太年轻”的表情,
“佛门广大,讲究的就是一个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猪怎么了?猪就不能有佛性了?
你看你现在,不就投生成慧明大师的高徒了嘛!
这说明你前世那神猪当得好!积了大德!
西王母看你勤勤恳恳拱草有功,才送你一个佛门金身的好前程!
所以啊,小和尚,别纠结了,能吃是福!好好抱着你的钵盂,该吃吃该喝喝,这就是修行!
这就是你前世神猪…呃不…天蓬元帅的福报啊!”
“天蓬元帅?听起来很威风啊!”
圆觉彻底被绕晕了,小脑袋里嗡嗡作响,一会儿是威风凛凛的神猪拱草,一会儿是师父严肃的持戒教悔,再看看自己怀里的大饭盆…
好象…好象道长说得…也有点道理?
他下意识地抱紧了紫金钵盂,仿佛抱住了前世的荣光。
“噗嗤…”
前面的玄霜终于忍不住,再次笑出声,随即又觉得不妥,赶紧用没受伤的右手捂住嘴,但那双清冷的眸子里,此刻却盈满了忍俊不禁的笑意,如同冰湖初融,看得方卞都愣了一下。
“方施主!你…你休要胡言乱语诓骗小僧!”
圆觉终于反应过来,脸涨得通红,气鼓鼓地瞪着方卞,“小僧乃是正经佛门弟子!才…才不是什么天蓬元帅神猪转世!你…你这是谤佛!”
“哎,小和尚,你怎么不识好人心呢?”
方卞捂着胸口,故作痛苦状,
“道爷我泄露天机,可是要折寿的!你看我这一身伤…咳咳…都是为了点化你啊!
你想想,你师父是不是总说你‘慧根深厚,只是…嗯…过于眷恋口腹之欲’?
这不就对上号了嘛!前世是神猪,这辈子爱吃点怎么了?这是天性!是大道自然!佛祖他老人家也得讲道理不是?”
“你…你…”
圆觉被方卞这一套歪理邪说怼得哑口无言,小脸憋得通红,半天才憋出一句,
“反正…反正小僧不是猪!你再胡说,我…我就念《金刚经》给你听!让你清心寡欲!”
“别别别!”
方卞赶紧告侥,“道爷我现在虚得很,听不得经,一听就想睡…睡了可能就醒不过来了…”
他装模作样地咳嗽几声,成功转移了小和尚的注意力。
青鸾背上,连日来的紧张、压抑和生死一线的沉重,似乎在这番插科打诨中,被冲淡了一丝。
玄霜嘴角噙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极淡的笑意,目光扫过斗嘴的两人,再次投向南方无垠的夜空。
然而,就在她心神微松的刹那,一股极其隐晦、如同附骨之疽般的阴冷尸气,如同潜藏于深海的毒鲨,猛地刺破云层,遥遥锁定了青鸾飞遁的轨迹!
那气息一闪而逝,快得如同错觉!
玄霜脸色骤变,按在青鸾翎羽上的手瞬间收紧!冰蓝的灵力疯狂注入!
“唳——!”青鸾似乎也感应到了那极致的恶意与危险,发出一声高亢的惊鸣,双翼猛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青色光焰,速度瞬间飙升!
如同一颗燃烧的青色流星,撕裂云海,向着扬州方向冲去!
青鸾的惊鸣撕裂云海,燃烧着青色光焰的巨翼每一次扇动都如同濒死挣扎,将速度催发到极限。
玄霜紧贴鸾颈,右手冰蓝灵力不要钱般注入,左臂吊着的木板在狂暴气流中嘎吱作响。
圆觉死死抱着他的紫金钵盂,小脸煞白如纸,被巨大的惯性死死压在鸾背上,连气都喘不匀。
方卞则被颠得如同狂风中的破麻袋,后背那冰蓝龙首刺青光焰明灭不定,每一次剧烈的颠簸都让他喉咙里涌上腥甜。
那股如附骨之疽的阴冷尸气虽一闪即逝,却如同最恶毒的诅咒,烙印在青鸾的灵觉之中。
这神骏的灵禽彻底被死亡的恐惧攫住,它不再遵循玉衡星符那微弱的指引,只凭着一股逃生的本能,朝着南方亡命飞遁,速度快到拉出残影,将玄霜试图以御兽契约传达的安抚意念完全屏蔽!
“稳住!听我指引!”玄霜在风压中嘶喊,试图强行扭转青鸾的方向,但那深入骨髓的恐惧让灵禽彻底失控,只顾埋头前冲!
羽梁城以南
玉衡的身影如同一道清冷的月华,撕裂夜空。
她足踏星辉,速度已然快到了极致,神识如同无形的巨网,疯狂扫过青鸾可能飞遁的路径。
然而,就在刚才那一瞬,她与青鸾之间那微弱却清淅的御兽契约联系,如同被无形的利刃骤然斩断!
消失了!
彻底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