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栖霞观正殿地面,那巨大的阴阳鱼图案的中心,一点幽蓝色的磷火毫无征兆地凭空燃起,无声无息,却散发着阴冷诡异的气息。
一直暗中留意着殿内变化的瑶光,第一时间就看到了那点幽蓝磷火。
她眼中寒光一闪,瞬间明白了师父的意图。
她再次端起鎏金酒壶,莲步轻移,重新走向方卞。
这一次,她脸上的笑容依旧妩媚,眼底深处却带上了一丝冰冷的决绝。
“师父既已去取那独门金针,想来还需些时辰。”
瑶光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将盛满琥珀色酒液的玉杯再次递到方卞面前。
丹蔻指尖在递杯时,“不经意”地再次拂过方卞的手背,留下一点冰凉的触感。
“师兄方才破了师妹的幻境,想必也乏了。
不如再品一杯,顺便欣赏师妹与诸位姐妹新排的一支曲子,权当解闷如何?
此曲名为《霓裳引》,师兄,看好了。”
她话音轻柔,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话音刚落,瑶光身后的十二名乐女仿佛收到了无声的指令,瞬间变换方位。
琴弦拨动,箫管轻鸣,箜篌流转……
靡靡之音再次响起,这一次,音调更加缠绵悱恻,带着一种直透灵魂的诱惑力。
乐女们的身影在摇曳的烛光下变得模糊而妖娆——
她们围绕着方卞和圆觉,踏着玄奥的步法,衣袂飘飘,长袖挥舞,竟结成了一个巨大的、缓缓旋转的莲花阵!
丝竹管弦之声仿佛化作了实质的粉红色雾气,弥漫在大殿之中,带着甜腻的香气,无孔不入地钻入人的口鼻耳窍。
每一个音符都仿佛敲打在心跳的鼓点上,让人血脉贲张,心神摇曳。
光影在乐阵中扭曲变幻,勾勒出种种令人心旌摇荡的幻象。
虽不再刻意描绘身体细节,但那无处不在的魅惑气息、那撩拨心弦的韵律、那光影中闪过的旖旎片段,反而形成了一种更宏大、更难以抗拒的诱惑力场,如同温柔的蛛网,要将猎物彻底缠绕、吞噬。
瑶光身处阵眼,身形随着乐声翩然起舞,每一次旋转,每一次回眸,都带着勾魂摄魄的力量。
她那如影随形的目光,那唇边若有若无的笑意,那舞姿中蕴含的极致诱惑,都如同无形的丝线,试图再次将方卞拖入欲望的深渊。
“师兄,此曲可还入耳?”
瑶光的声音如同情人间的呢喃,穿透层层乐音,直接响在方卞的心底,
“《霓裳引》,引的是红尘万丈情,引的是灵台方寸欲……
师兄心中所求,梦中所得,皆可在此曲中寻得……”
她的话语如同魔咒,配合着那无处不在的靡靡之音和光影幻象,再次猛烈地冲击着方卞的心防,试图唤醒他灵台深处最原始的欲望。
这一次的攻势,比之前单纯的幻境更加宏大,更加难以防备!
“砰!”
方卞手上的的佛珠悄然崩断,泛着金光在方卞身周上下翻飞,瞬间将意欲靠近的瑶光推出数米远。
金光漫过,正殿内十二面铜镜齐齐炸裂,乐女们娇呼着摔作一团,方才的旖旎春光瞬间碎成遍地琉璃。
“师兄当真如此不解风情?”
瑶光再次闪身靠近,丹蔻指甲暴涨三寸,猛地划向方卞的喉咙,“莫不是看不起我栖霞门下?”
“师妹何出此言。”方卞抬手擒住她的手腕,念珠的精纯佛力顺着指尖渡入。
瑶光腕间冰蓝纹身顿时泛起大片焦痕,疼得她倒抽冷气。
青阳真人此刻正站在暗室中央,看着面前的青铜古镜映出正殿中的情形,
见瑶光等人再次诱惑不成吃了暗亏,真人转身扯动墙上八卦锁链,正殿内方卞脚下地砖应声裂开。
方卞察觉到脚底的震动,心下一沉转身喊向圆觉:“圆觉,当心脚下。”
话音未落,青砖地面猛地塌陷。
早有准备的方卞扔出怀中的小木猪空中身形暴涨,堪堪接住二人。
瑶光身形飘在半空,霓裳翻卷如蝶,十二名乐姬各持法器结成战阵袭向二人。
丝竹声化作实质音刃劈来,将下坠的飞天神豚斩出火星,神豚惨嚎一声化回原型钻入方卞怀中。
“抓紧了!”
方卞甩出张金钟符贴在圆觉后背,一时间没留意,自己的道袍被音刃划破数道。
两人重重摔在冰冷石台上,圆觉怀里的渡厄钵盂“当啷”一声滚出三丈远。
“施主当心!”一时心急的圆觉拽着方卞的后领,抬手横拍数下在岩壁上借力稳住身形。
掉出去的紫金钵盂的金光越来越盛,照亮了下方深不见底的黑暗。
“唰!”
圆觉口念法咒,已经滚远的渡厄钵盂猛地飞回悬在二人头顶,佛光堪堪映出三丈见方的空间——
两侧湿滑的岩壁上生满了青黑色的苔藓,细细看去竟是无数蜷缩的虫尸。
随着二人稳住身形,忽然感到一阵刺骨寒气扑面而来。
圆觉的僧袍结起了点点白霜,呵出的热气在佛光里凝成团团的冰雾。
“方、方施主……”他牙齿打颤地指向左侧,“那个石笋……在动!”
揉了揉摔的青紫的膝盖,方卞顺着圆觉的手指看去,隐约看见嶙峋的钟乳石丛中有银光流转。
“是那钟乳石后面有东西。”
方卞抬头看了一眼,发现上面的机关已经闭合,随即手里捏好金钟符,“走,过去看看。”
绕过数根钟乳石柱,露出了后面的玄铁闸门——门缝里渗出的森森寒气在地面凝成大片的霜花,将碰触到的虫尸和苔藓冻成了齑粉。
“当啷——当啷——”
忽然一阵金属碰撞声从闸门深处传来,在空荡荡的穹顶响起层层回音,激的方卞心神俱震——
那叮当声响空灵得不似凡铁可以发出,每一声仿佛都带着奇异的韵律。
身后的圆觉突然捂住心口,脖子上的檀木佛珠烫得他指尖发红:
“不好,这好象是梵天缚魔咒!这下面应该镇着大凶之物……”
话音还未落,玄铁闸门两侧的山壁同时裂开,露出十八尊兽首同时转向二人。
方卞见状堪堪甩出金钟符罩住两人,左侧貔貅口中喷出紫黑毒雾,右侧睚眦双目射出赤红血光,笼罩二人的金钟符瞬间被破。
方卞一把扯着圆觉扑向闸门缝隙,紫黑的毒雾擦着二人的后背掠过,将悬浮在头顶上渡厄钵盂的金光都腐蚀出无数蜂窝状的孔洞。
“闭气!”方卞再次将两张金钟符拍出,一把抓住闸门上的凹槽猛地拉开,
闸门轰然洞开的瞬间,无尽的寒气如同白龙出洞喷向二人,
方卞的皂袍和圆觉的袈裟瞬间结满冰甲,呼吸间衣料上冰晶炸裂的脆响清淅可闻。
待白雾稍散,眼前景象让两人僵在原地:
只见数米宽的冰窟中央,有九条玄冰锁链从穹顶垂下,末端全都没入一具水晶棺椁。
水晶棺盖布满龟裂的黑紫色符咒,每道裂痕都在渗出丝丝的青灰色雾霭。
那些雾霭升到三丈高处,又被棺周悬浮的十二面青铜镜吸入,镜面浮现出正在栖霞观饮酒作乐的道士们。
“那……那是夺天镜?!”
圆觉脖子上的佛珠猛然绷断,散落的檀木珠子在冰面上弹跳蹦远,“师父说过这是妖族禁术,能偷取他人命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