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清让端坐在计算机前,神情专注。
屏幕幽幽的光映在他脸上。
无数行代码以惊人的速度向上滚动,深黑的底色上,绿色白色的字符如瀑布倾泻,其间偶尔闪过几行刺目的红色标记,皆被他修长的指尖精准捕捉,快速修正。
他的手指在键盘上翩跹跃动,敲击声密集得几乎听不出间隙。
徐文刚费力地消化完一个拗口的商业术语,正揉着发胀的太阳穴抬起头,视线恰好落在陆清让手上。
只见那双修长的手指在那台用了多年、外壳已见磨损的旧笔记本键盘上轻盈跃动,随着他的操作,屏幕上竟展现出令人惊叹的效果。
徐文看得有些出神,忍不住在心里啧叹。
这哪里是他那台老古董啊。
“三天。”
陆清让修长的手指离开了键盘,屏幕上的代码瀑布随之静止。
他转过座椅,看向徐文。
“模块已经成功加载。以南宫辰团队的实力,修复系统至少需要三天。”
他的声音平稳温和,带着笃定。
“徐文,我们有三天的准备时间。”
四目相对间,空气有些凝固。
徐文在那双眼睛里看不到丝毫尤豫,只有蓄势待发的决断。
“开始吧。”
这三个字落下的瞬间,仿佛触动了某个隐秘的开关。
接下来的三天里,两人象是达成了某种无声的共识,将组建公司这项庞杂的工作,化作无数细小的拼图碎片,再一块块严丝合缝地拼接起来。
陆清让的目光从代码流淌的屏幕上抬起,越过计算机边缘,落在对面。
徐文正对着一摊法律文档和商业条款抓耳挠腮,指尖无意识地卷着发梢,嘴里还念念有词。
陆清让静静看了他几秒,随后收回视线,指尖在键盘上轻盈地敲击了几下,将文档顶端那几个他早已拟好的备选名称,一一删去。
“公司名字,”他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迟疑,眉头也配合地微蹙起来,“我想了几个,都觉得……不太合适。”
徐文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抬起头,有些意外地看着难得露出这种神情的陆清让。
陆清让迎着他的目光,语气坦然,甚至带上了请教的口吻:“唔…我想不出来。你觉得,叫什么好?”
他将问题轻巧地抛了过去,仿佛这真是个困扰他的难题,而徐文是他唯一能求助的对象。
徐文眨了眨眼,看着陆清让那副真诚求助的样子,责任感瞬间爆棚了。
他立刻挺直腰板,大脑飞速运转起来。
他无意识地望向窗外,夕阳正在下沉,暖金色的光芒铺满了天际,通过玻璃,温柔地笼罩在他身上。
一股莫名的触动涌上心头,他几乎是脱口而出:
“向阳!叫向阳怎么样?”他眼睛亮晶晶地看向陆清让,带着点期待,又有点不确定地解释,“就是……向着太阳,感觉很有希望,很光明!咱们以后,肯定也能越来越好!”
陆清让静静地看着他,看着他在暖色光晕中发亮的眼睛。
“好。”他应道,唇边带着温和的笑意。
他甚至还多补充了一句,“这个名字,很好。”
徐文:“……?”
这就定了?
陆清让这认同来得太快太干脆,让他有点懵。
“就……就这样定下了?”他有点不确定地问。
“恩。”陆清让已转回屏幕,流畅而坚定地敲下“向阳科技”四个字,“定下了。”
名字既定,两人趁热打铁规划前路。
陆清让在白纸上画下两条并行的箭头:“我们要做两件事。第一条,打造一个全新的系统,不受约束的天穹。”
徐文会意地接话:“第二条,公司刚起步,先接一些小而精的项目。这样既能维持运转,也能积累经验。”
说干就干。
随后的日子里,凡是能远程完成的,都在两人的配合下飞速推进着。
从敲定内核技术路线到备齐各类资质文档,从远程选定a城边缘的办公室到采购首批办公设备……无数或大或小的事项,在二人默契的配合中逐一落定。
一直到第三日傍晚。
陆清让将一份装订整齐的文档,轻轻推至徐文面前。
“还有最后一件事。”他的声音依旧平稳。
徐文低头,映入眼帘的是那份股权代持协议。
所有条款都已完善,白纸黑字,只待落笔。
“徐文,”陆清让轻声说,“签字吧。”
徐文拿起笔,笔尖悬在纸面上方。
他抬眼看向陆清让,人看似平静地站在那里,但徐文敏锐地捕捉到了他指尖微不可察的蜷缩,和比平时略显紧绷的肩线。
他在紧张。
这个认知让徐文心头一软,最后一丝迟疑也烟消云散。
他弯下腰,笔尖划过纸面,“徐文”二字清淅地落在签名处,干脆利落。
“都准备好了。”徐文直起身,语气笃定目光落回陆清让身上。
陆清让小心翼翼地收起那份墨迹未干的协议,如同收起一个郑重的承诺。
他抬眼,与徐文四目相对。
“我们要出发了。”
两人最后环顾了一圈这个在林城承载了无数记忆的小小空间,轻轻关上门,正式踏上了归途。
“陆哥!”
徐文的声音从楼下传来,带着雀跃的响动。
他抱着那盆绿萝先一步跑下了楼。
当陆清让提着行李走下最后一级台阶时,一片细碎的洁白毫无预兆地涌入眼帘。
下雪了。
是入冬的第一场雪。
徐文就站在那片初雪织就的薄纱里,发梢、睫毛和蓬松的羽绒服肩头都落满了星星一般的雪花。
他微微仰着脸,闭上眼睛,任由那些冰凉的雪花落在温热的皮肤上,化作细小的水珠。
呼出的气息在空气里凝成团团白雾,又散开。
听见脚步声,他睁开眼转过头来。
那双总是带笑的眼睛此刻亮得惊人,他怀里紧紧抱着那盆绿萝用外套的下摆仔细裹住了陶土盆,生怕寒气侵扰了根系。
在一片素净的银白背景中,那捧被他小心翼翼护在怀里的翠绿,鲜活得几乎要灼伤陆清让的眼睛。
“陆哥,快来!”徐文转头看见他,急忙招手,“再不走,绿萝要冻死啦!”
陆清让望着这一幕,脚步在楼道口的阴影里顿住了。
站在雪中的徐文,怀抱着他们共同的家,仿佛寒冬里永不熄灭的生机。
随即,他回过神来,唇角不自觉地扬起一个清浅的弧度,加快脚步走向那片光亮,走向徐文。
细雪无声飘落,两人并肩走在初雪铺就的小路上,一步步,坚定地向着前方走去。
那盆绿萝在徐文怀里被护得严严实实,翠绿的叶片在雪中轻轻摇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