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清让见徐文僵在原地一动不动,连眼睛都忘了眨,便伸手在他眼前轻轻晃了晃。
见徐文还是没有丝毫反应,他只好拿起桌上那张卡片,轻轻塞进徐文微张的掌心里,还顺势将他虚握的手指拢了拢,确保卡片被牢牢握住。
指尖触到冰凉的卡片,徐文猛地一个激灵,象是突然被接通了电源,涣散的目光瞬间聚焦。
他几乎是立刻反手紧紧攥住了那张卡,仿佛抓住的不是财富,而是什么烫手的证据。
他猛地抬起头,焦急地望向陆清让,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恐慌:
“陆哥!这会不会有危险?!他们、他们会不会顺着这个查到你头上?!”
陆清让被他这脱口而出的问题问得微微一怔。
果然如此。
这个念头瞬间漫过心间。
陆清让预想过徐文会震惊,会狂喜,甚至可能会责备他的冒险,却唯独没料到徐文第一时间关心的,竟然还是他的安危。
他甚至注意到徐文下意识地攥紧了那张卡,仿佛抓住的不是财富,而是什么可能危及到他的证据。
“别担心,”他放缓了声音,“如果这程序是直接给南宫辰,以他的多疑,或许还会层层追查。但他那个弟弟……”
陆清让轻轻摇头,语气里带着一丝轻篾,“只是个被宠坏急于证明自己的公子哥,眼界和手段都差得远。”
他看向徐文,目光沉静而自信,带着属于技术领域王者的绝对掌控感:“我做的东西,别说南宫宇手下那些庸才,就算是南宫辰养着的那几个顶尖专家,也未必能看出其中的门道,更别提追到我这里。”
他微微停顿,一字一句,清淅地落下定论:
“毕竟,天穹最初的蓝图和每一行内核代码,都出自我手。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它。”
徐文很敏锐地抓住了他话里的重点,眼睛微微睁大:“ 天穹…是你创造的?那、那是你的心血……”
陆清让看着他脸上毫不掩饰的震惊和为自己感到不公的痛惜,嘴角勾起一抹复杂的笑意,那笑容里混杂着过往的骄傲与如今冰冷的嘲讽。
“蓝图和技术,确实由我创造。”他肯定了徐文的前半句,随即话锋微转。
语气平静地抛出了一个更深的秘密,“但微文科技,也就是后来被南宫辰收购重组,改名为辰夏科技的那家公司从法律和股权结构上说,它的创始人和实际控股人,一直是我的养父母。”
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用最简洁的方式向徐文解释那段复杂的过往:
“我的养父母,姓夏。他们在我九岁那年收养了我。他们家族世代依附南宫家,仰其鼻息,是靠着攀附南宫家这棵大树,才得以在内核圈的边缘生存。”
陆清让的指尖轻轻摩挲着水杯边缘,声音平静得可怕:
“在我十二岁的时候,他们发现了我在技术方面的潜力。那之后,他们终于为我找到了最合适的定位,一件能为家族创造价值的趁手的工具。”
“不可否认,他们在那之后,给了我最顶尖的教育资源。”
他抬起眼,目光穿过氤氲的热气,仿佛在看另一个时空的自己。
“后面微文科技成立时,他们承诺给我技术入股,却总是以各种理由拖延签署协议。那时的我多天真啊,以为只要努力做出成绩,就能真正成为这个家的一分子。”
徐文注意到他握杯的手指微微收紧。
“直到南宫家族内斗白热化,我的养父母选择了站队南宫辰。为了向新主子表忠心,他们精心策划了一场破产通过几笔异常的关联交易让公司陷入债务危机,再以极低的价格将整个公司,连同我这些年研发的所有内核技术,打包卖给了南宫辰。”
他的声音里带着冰冷的嘲讽:“这笔交易表面上是一场普通的商业并购,实则是夏家送给南宫辰的投名状。而我,这个创造了全部内核价值的人,不仅被排除在交易之外,还成了他们计划中完美的替罪羊。”
“在破产前夕,他们故意把我推到了台前。”
陆清让的语气依然平稳,但徐文能听出其中压抑的痛楚,“所有的决策失误、经营不善的罪名,都被巧妙地转移到了我的头上。媒体上铺天盖地都是对我的指责。”
他停顿了一下,象是在回忆那段最黑暗的时光。
“最讽刺的是在公司正式破产清算时,那些曾经并肩作战的员工拿不到应有的补偿。我看着他们”陆清让的声音终于出现了一丝波动,“我把自己这些年私下接项目攒下的所有积蓄,全都拿出来赔偿给了员工。那是我仅有的、完全属于我自己的钱。”
“所以当你找到我的时候,”他看向徐文,眼神平静得令人心碎,“我是真的一无所有了。不仅是钱,连活下去的理由都没有了。”
徐文的心象是被狠狠揪住。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初见时的陆清让会绝望到那般地步,会选择用烧炭那种决绝的方式离开人世。
这不仅是因为被至亲背叛,不仅是因为背负着莫须有的罪名,更是因为,在他被彻底抛弃、坠入最深黑暗的那一刻,他曾经倾心付出的白月光苏夏,也毫不尤豫地转身离开,再次投入了南宫辰的怀抱,给了他最后、最致命的一击。
系统当初只告诉他,陆清让是个“破产、众叛亲离、即将自杀的炮灰”。
直到此刻,亲耳听到陆清让用这样平静的语气,剖开血淋淋的过往,徐文才真正触摸到了那短短几行字背后,令人窒息的沉重与残酷。
徐文的喉结轻轻滚动,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向陆清让的手腕。
那截曾被衣袖严密遮盖的肌肤上,还残留着他们初见时,他替他擦身时瞥见的、那些触目惊心的旧疤。
陆清让却仿佛早已看透他翻涌的心绪。
“没关系的。”他的声音很轻,象一道柔和的屏障,温柔地隔开了那些沉重的过往。
他凝视着徐文,眼底沉淀着一种近乎依赖的暖意,“我现在不是有你了吗?”
他微微偏过头温柔的询问:
“我们会一起变好的,对吗,徐文?”
那句话听起来是问句,语气却笃定得如同在陈述一个必将到来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