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文被一阵粗重紊乱的喘息声惊醒。
他睁开眼，借着窗外微弱的光，看见陆清让正浑身发抖地挣扎着要下床。
那是他很久未曾见过的几乎崩溃的样子。
徐文的心猛地一沉。
他立即坐起身，用尽全力将陆清让半抱着按回床头：“陆哥？！你怎么了？”
他连喊了几声，陆清让却象是完全听不见。
那双总是沉静的眼睛此刻空洞失焦，嘴唇发绀，喉咙里只能发出断断续续破碎的抽气声，仿佛连完整的呼吸都忘了。
幸好，这样的情形在陆清让最颓唐的日子里见过几次。
徐文当即跨坐到他腿上，一手稳稳托住他的后脑，另一手轻轻复上他冰凉的唇。
“冷静，陆哥。”他的声音出奇地沉稳，“跟着我。”
“呼气——”
“吸气——”
徐文不厌其烦地重复着引导，直到掌下急促的喘息渐渐平复，颤斗的身体终于安静下来。
他一遍遍轻轻抚摸着陆清让满是冷汗的额角，感受着手下紧绷的肌肉一点点松弛下来。
黑暗中，他能清淅地听到两人逐渐同步的心跳和呼吸声。
“陆哥。”
“怎么了？是做噩梦了吗？”
徐文的声音放得极轻，带着未散尽的担忧。
陆清让闭上眼，浓密的睫毛还湿漉漉地黏在一起，他偏过头，声音低哑破碎：“没事……”
“什么没事！”
“你刚才那个样子叫没事？到底怎么了？跟我说说。”
徐文语气急切起来，捧住他的脸，强迫他看向自己。
陆清让喉结滚动，避开他灼人的视线，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忘了。就是…和以前一样的噩梦。“
“你已经多久没这样过了？”
“你当我是傻子吗？！”
“陆清让！”
“看着我！你到底怎么了？！我要听实话！”
徐文的音量陡然拔高，带着严厉，他紧紧盯着对方闪铄的眼睛。
陆清让被他的厉喝震得浑身一颤，一直强撑的镇定彻底碎裂。
他猛地抬起头，泪水毫无预兆地涌出，混着未干的冷汗滑落。
“对不起”
“对不起徐文我不是故意要吓你的对不起”
他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象个做错事的孩子般语无伦次。
他一遍遍地重复着道歉，仿佛除了这三个字再也说不出别的。
那双总是沉静的眼睛此刻盈满了痛苦与徨恐，泪水不断滚落，打湿了两人相贴的衣襟。
陆清让下意识地攥紧了徐文的衣袖，指节因用力而颤斗，仿佛这是他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这突如其来的崩溃让徐文愣住了。
他从未见过陆清让这般脆弱无助的模样，那些准备好的追问全都卡在了喉咙里。
徐文轻轻的用指腹温柔地拭去不断滚落的泪珠。
可那泪水象是止不住似的，刚擦去一行，又涌出新的。
他耐心地一遍遍擦拭着，动作轻柔得象是在对待什么易碎的珍宝。
声音放得极轻极柔，带着诱哄般的暖意：
“别道歉。”
“陆哥，没事的。告诉我，说出来就好了”
“恩？”
他的注视着那双被泪水浸泡得模糊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淅而坚定地重复着那个最初的承诺：
“陆清让，你看着我，听我说——”
“我是为你而来的。”
“你要信我。”
在徐文说完这句话的瞬间，陆清让象是被触动了某个开关，猛地伸出双臂，用一股近乎蛮横的力气将徐文死死地箍进怀里。
他的手臂紧紧环住徐文的背脊，力道大得几乎要将人揉碎在自己怀中。
徐文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弄得身体一僵，下意识地不敢动弹。
可紧接着，他就听见陆清让把脸埋在他颈窝里，用哽咽破碎的声音断断续续地解释：
“我梦见梦见你不见了。”
“我怎么找都找不到徐文我太害怕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未散的惊悸和浓重的鼻音，温热的气息拂在徐文颈侧：
“别离开我求你了”
这几近哀求的语气，象一根柔软的刺，精准地扎进了徐文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先是细细密密的疼，紧接着心头一软，竟觉得这样的陆清让有点可爱。
他从未见过陆清让这样直白地示弱与依赖。
徐文不再尤豫，抬起手臂用力地回抱住对方，掌心在他因哽咽而微微颤斗的背脊上一下下抚过。
“不会的。”
“我哪儿也不去，陆哥。我就在这儿，在你身边。“
他的声音坚定而温柔，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
徐文感受到怀里的人将他抱得更紧，象是要确认他的存在一般，便又放软了声音，重复道：
“我不会离开你的。”
陆清让死死抱着怀中这具温暖的身体，仿佛要将人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他听着两人几乎相融的心跳。
一个卑劣的念头悄然滋生，他清楚地感知到徐文过分的纵容和心疼，更意识到在这世上，徐文和他一样再无依靠，他们只能彼此相依。
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为什么不试着让这份依赖更深一些？
不能急，他要象测试水温一样，一点点试探徐文的底线。
他要无声无息地蚕食进徐文的生活，直到对方习以为常，再也离不开他的存在。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再难压制。
陆清让把脸埋得更深，贪婪地呼吸着属于徐文的气息，在心底精心编织着一个温柔的陷阱。
他应该把最近在做的事告诉徐文。
那些通过“a”这个匿名账号散播的代码，那些对南宫辰商业版图的暗中窥探，那些他小心翼翼布下的每一步棋，都要让徐文知道。
他们要紧紧绑在一起，共享每一个秘密。
他要让徐文明白，他们的命运早已密不可分。
只要徐文留在他身边，只要那双眼睛永远望向他。
陆清让收紧了手臂，在无人得见的阴影里，露出了一个近乎偏执的微笑。
就这样吧。
把他牢牢锁在身边。
利用他的心疼，用温柔，用依赖，用这看似牢固的羁拌。
反正他从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