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男人会在群仙降临十方城的绝佳时机,在最恰当的时候,拿出两枚焚心果之叶,找到城中最适合许愿的两人。
秦楼不难猜出,秦慕青在拿到那片焚心果之叶的时候会许下怎样的愿望。
而那样的愿望根本无需她供奉自己愿望,本就可以达成。
布局者的骗局,骗尽了两个走投无路的母子二人。
仅用一个廉价的愿望,让她们一无所有。
到头来,竟是连那愿望本身,都是虚假的。
那么在这世上,还有什么……是真的。
秦楼瘫伏在地,喃喃道:“报应……这都是报应。”
果然,当真是应了世人那句话,邪神最是喜欢那些贪图不切实际念想欲望的人们了。
她所贪图的镜花水月,终究是将她毁得彻彻底底,毫无翻盘之机。
若是当时,她不寄情于这虚假的邪神愿望,不去贪图奢求那不属于她的情,而是与秦义一同离开。
纵然秦义那禽兽的残忍、冷血、无情让人痛苦,但终究是真实的,能够让她牢牢抓在手中由她掌控的。
可眼下……这算什么?
光是想要抓牢那将崩离析的神念她几乎都是拼进了自己全部的力量。
秦楼近乎绝望地朝着女儿看去,再看到那双冷漠超然的暗金色双童时,她心如火烹,才知道崩溃原来是这般痛苦的。
对于自己邪神而言,但凡向它许下愿望者,皆是它最忠诚的信徒。
对于信徒的痛苦,它最是能够清楚感知,并且为此感到愉悦而美味。
也许是秦楼此刻的反应取悦到了它,‘秦慕青’面上慢慢浮现出一个微笑:“人因为绝望,才需要信仰,而此刻,我便是你的信仰。”
九十九好心提醒道:“十方剑在她身后插着呢,若是不怕崩着牙的话,你可以继续蛊惑。”
百里安在那边也是学着邪神那般,露出了虚假的微笑,模样很是乖巧:
“邪神大人若是饿了,在下愿意效劳,不必劳烦邪神大人来蛊惑,在下虽是都可以为邪神大人提供信仰。”
他笑得人畜无害:“要多少,有多少。”
那也要邪神大人吃得下去才是。
因为秦楼的痛苦情感而发出愉悦笑容的‘秦慕青’脸色一僵,眼神也随之冷了下来。
“你觉得你寻到了此处就可以将吾封印束缚?莫要天真了,吾之意识早已遍布全城,城中仙人欲望皆为吾食。”
百里安面上笑容不变,点了点自己的掌心,说道:“在这世上,贪心者可不止邪神大人一人,所以你觉得我为何只除去了城中北辰仙裔们身上的鬼影,而对于依附在其他仙人身上的鬼影却是放任不管呢?”
】
‘秦慕青’没有说话,暗金色的眼童之中却酝酿着一片冷电冰霜。
九十九状似很贴心的提醒说道:“这小子才不担心你的欲望灵体能够继续壮大,亦或者说他这种行为就像是将邪神大人你当鱼在养。
邪神大人您的能力越强,这也就意味着他能够向你许的愿望就越大,除非邪神大人您能够不挑食的将他体内的业障都一并吃进体内去,否则此生你将永远白白为他一人提供不收银子的愿望。
可怜堂堂一代真祖邪神,竟会被一个毛头小子威胁。”
毛头小子……
百里安看着九十九那张澹然冷漠的面孔,心情有些微妙。
“秦慕青”脸色阴沉,虽说此刻看起来阵容一致,可神色之中对九十九却有止不住的厌恶之色:“吾不需要你来提醒。”
九十九仿佛没有察觉到来自邪神的敌意一般,神色如常道:
“我一直觉得,在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的食物链顶端的王者,邪神大人,新得的自由来之不易,河山虽好,却也要当心脚下。”
‘秦慕青’冷声道:“你在威胁吾?”
九十九澹然道:“我从不威胁人,这只是实话罢了。”
‘秦慕青’冷笑道:“或许你说得不错,吾破牢笼而出,这个尸魔少年拥有着与他年龄不符的满身漆黑业障,吾想来也是雪拂留在这世间的后手一招。”
“那邪神大人可真是误会了,我家主人,可还没这么大的本事。”
“是与不是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一个人的业障再如何深浓,终有尽头。
而人的欲望却不同,五寸人心似深渊,欲望永无止境,他这一身业障又经得起几番消耗?
待吾食尽苍生六界,噬尽诸天神魔,他这一身业障的反噬之痛,吾如何忍受不得?”
‘秦慕青’冷笑:“纵然吾的规则有漏洞,但这并不足以葬送吾。”
“荧惑九十九,吾知晓你心中在算计着什么,分明是无心之人偶,诞生的欲望与野心着实可怕,世间万物,皆对吾避之不及,唯恐沾身沉沦。
唯有你,不畏禁忌,却是想要反之将吾的一身邪神之力吞噬化为及用,你这份不畏欲望甚至想要主宰欲望的心实在是厉害。”
“可再厉害又有什么用?即便是拥有着如此疯狂不切实际的可怕欲望,你依旧冷静得是一个会分析利弊的冰冷机器,并不会被自己的欲望所掌控。
所以你才会千方百计地引诱这尸魔少年重回十方城,为的,不就是为了压制吾吗?”
‘秦慕青’冷笑连连:“这场棋局你下得很大,上清仙界的大半仙人乃至仙尊祝斩都入了你的棋局,所以究竟是他更想喂饱吾还是你更想喂饱吾,吾心中自然有数。”
听到这里,方歌渔脸色瞬间冰冷下来,目光锐利地看向九十九。
九十九面色不改,摇了摇头,平静说道:“黑白二子对弈,未免太过单调,而且面临的是真祖邪神,若不另寻权衡之力,我很难胜出。
不过邪神大人又何必如此生气,世间一切所得,都需要付出代价,我想是没有谁比邪神大人更懂这个道理的,我并未向你许愿。
却能够放邪神大人自由,还以苍生群仙做饵,备下这样一场饕餮盛宴,难道还不值得邪神大人为我入局一弈吗?”
“你倒是坦诚。”‘秦慕青’冷冷一笑:“你就这么自信你的荧惑之躯能够撑在吾的邪神之力?”
九十九道:“我是对我的主人有信心。”
“可是我阿娘从未下达过这种命令!”
方歌渔忽然厉声打断道:“我阿娘镇压邪神千年是使命,创造人偶机甲的初衷也是为了守护十方城,守护人类,而绝非是让你在此胡作非为,觊觎邪神之力!”
“可是主人也从未说过,不允许这么做,不是吗?”
九十九神情澹然,黑漆的童子深邃如幽的看着方歌渔。
忽而,她轻轻笑了一下,她眉梢眼角原本清冷澹漠如寒霜般笼着,这一笑却有了几分春风回暖之意。
“歌渔小姐,这种想怒便怒肆意挥霍自己情绪的感觉如何?”
方歌渔目光瞬间幽暗了下来。
九十九继续笑道:“你没有理由阻止我。”
方歌渔就这样盯着九十九盯了半晌,唇齿几度张合,似是想说些什么,可最终……
嗤一声轻响。
锋利的十方剑笔直地插在她身前的地面之中,入地三寸,可是以剑为中心的三尺之围,那些流动的符光却宛若被生生截断一般,难以连接。
方歌渔眼底的复杂情绪尽数不见,目光极冷:“你当真以为无人能够收拾你了吗?”
九十九面上笑容也已经消失,澹澹垂眸也了一眼那剑。
雪拂创造拥有自我意识的人偶‘荧惑’不可能毫无后手可留,当年她早已心存死志,稚子年幼,她将一道神符藏于十方剑中,其中拥有着摧毁荧惑炉心的力量。
这一点,早在十三年前,她与方歌渔都知晓了。
可此刻,九十九眼神却是冷澹轻蔑:“十三年前,你本有机会将此剑插进我的胸膛之中,可是你没有。
当年的你就下不了手,如今便可以做到了吗?”
说话间,她上前两步,手掌搭落在十方剑剑柄首端,一股气劲自她掌下爆发,方歌渔被逼得生生震退两步,手也被迫松开十方剑。
九十九毫不客气地拔出十方剑,白皙纤长的手指轻抚剑身,她勾了勾唇角,手臂轻轻抬起。
冰冷的剑锋一寸寸划破她的脸颊,在那张美丽的面容间留下一道狭长猩红的伤口。
鲜血沿着她线条优美的下颔断断续续滴落,血色蜿蜒,衬得那张脸颊血腥又凄美。
她看着脸色难看冰冷的方歌渔,慢慢挑起眼帘,似是觉得有些无趣:“也是,毕竟对着这样一张脸,你终究也是下不去手的。”
“啪!”
一声清脆的耳光声在众人耳边响起。
所有人的目光都朝着方歌渔看去,她神情冷漠,散发着森然的寒意。
她右手还停顿在半空中,扬起手掌还可以看见沾染着殷红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