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如今这副模样了,竟然还能够入这位宗主的法眼,顿时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跪伏在地的老者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应道:“商莹能够被宗主大人看中那是她万世修来的福分!”
商莹忙道:“苏宗主,商莹如今已是毫无灵根的废人,实在无颜面叨扰贵宗。”
“商莹!”商宏一脸呵斥,不满于妹妹的不识趣。
苏观海呵呵一笑,道:“谁说没有灵根就无法修行,只要姑娘想,我便有办法解决姑娘此刻的困境。”
苏观海平淡的笑容中充满了自信。
世人皆知,无灵根那便意味着与仙道彻底无缘。
但这个所谓的‘彻底’,在他的面前,似乎又没有那么的彻底了。
若是换做常人来说这句话,定然会让人觉得十分的可笑。
但此话却是由太玄宗苏观海亲口说出,却不得不让人心生信服。
商莹张了张唇,却没有再接话。
百里安看了商莹一眼,转而笑道:“苏伯伯,那把剑看起来很是不俗,毁了怪可惜的。”
李玄心中简直都在滴血。
那何止是不俗能够形容的。
唉,方才他说了什么来着?
要自己那傻徒儿将这位苏宗主给赶出去?
若是不听话,还给他一点苦头吃吃?
如今特么究竟是谁在吃苦头啊,我的天爷啊!
若不是此刻毕恭毕敬的跪在地上,他简直就要狠狠的抽自己两耳光了。
话说这小子叫苏宗主叫什么?
苏伯伯?
这是个什么情况?
江湖上可从未听说过太玄宗与中幽皇朝有过交集啊!
这小子原来关系与苏宗主如此亲切的吗?
那他何苦要做那捡芝麻丢西瓜的事,去得罪这个大人物反而傻兮兮的去讨好鬼门少主。
这干的是什么蠢事啊!
他现在已经十分万分的肯定,人肯定不是百里安杀的。
他有着苏观海这样的一个长辈,且修行鬼道之术更是直言不讳的当着他的面大方承认。
而他那徒儿商莹,为人正直,她说此事与百里安无关,那大多事实就是如此了。
可他偏偏信了个邪,非要听自己那傻徒儿的话,去交好鬼门,说什么牺牲一个无足轻重的求道四品小人物不妨事。
若是能够换来鬼门少主的好感,那才是稳赚不赔的大好事。
结果呢?
这小好了,为了讨好一个小巨头,生生把一个大巨头给得罪了。
在李玄的泪流满面之下,苏观海那略显贱兮兮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哎呀,是苏伯伯不好,这样,你若是心疼的话,苏伯伯改日为你寻一把更好的剑赔给你可好。”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傻眼。
感情赔东西是这么个赔法的吗?
你老人家,牛逼哄哄的毁了人家李玄的镇宗至宝,却因为自己子侄的一句话,一副讨好兮兮的模样反之说赔一把剑给他?
你这赔得也忒有花样了些。
家中的孩子这么宠,怕是得惯出大毛病来?
您这护短也得有点谱儿。
在百里安无奈的目光下,苏观海故意做出一副举手投降的模样来:“瞧我什么记性,你可是堂堂白驼山的少宗主,天玺剑宗的未来传人,你那什么剑没有,也不差苏伯伯这一把剑了,倒是叫人贻笑大方了。”
李玄差点将地上的厚厚积雪中钻出一个洞来。
什么?
这小子是谁?
天玺剑宗的少宗主?
他不是中幽皇朝的修行者吗?
等等!等等!
不对!
中幽与天玺联姻,若这小子当真是天玺剑宗的少宗主,那他的母亲就是那位……
对上了!对上了!一切都对上了!
若是那位天玺剑宗的少宗主,会些驭鬼驱鬼之术自然是再极为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纵然在寒风硕硕的大冷天里,李玄后背上滚滚的汗珠将衣衫都给重重打湿。
他纵是再傻,也猜想到了自己这是被郑司阎当枪使了。
本以为这小子不过是中幽皇朝的一名小小修行者,感情她竟然是嬴姬与剑山大宗主之子。
这无论是中幽皇朝还是天玺剑宗,哪一头都不是他能够得罪的啊!
若是这双方知晓她小小离合宗宗主如此逼迫威压他们的爱子。
随便来一个天玺十三剑中的任意一剑或是中幽皇朝的一大阴王,都足以让他整个山门覆灭,化作尘土!
此事……无解!
百里安无奈抬首,正对上苏观海那双狭促的眼神。
正朝着他挤眉弄眼,一副‘看我为你出出气’的小眼神实在是让人心中温暖宽慰。
若是换做了以往,身为一宗之主的苏观海自是不屑以身份压人。
苏靖扯了扯百里安的衣摆,道:“饿了。”
苏观海会心一笑,道:“饿了就回家吃饭,你娘今日难得有空亲自下厨。”
苏靖看向百里安那张渴求的小黑脸顿时微微发青。
他抖了抖身体,很诚实很不给面子的说道:“娘做得东西能把活人吃死,我不要吃她做得菜。”
说着,她扯着百里安衣摆的手晃得更快了:“回家做饭。”
百里安顿时忍俊不禁,在南泽山两年时光之中,他自是‘有幸’吃到过苏夫人亲手做得饭菜,记得那次用过晚饭以后,他整整遗失了两日的记忆。
苏靖说能吃死人……并非夸大其词。
“好了,这里的事情总是要给人一个交代的。”百里安下意识的摸了摸腰间的朱雀乾坤袋,冲着那方的商莹微微一笑道:“可否给我三日功夫,我定能找出城中那两只鬼来。”
是的,鬼有两只。
而且看其模样,那两只小鬼明显是在母胎之中即将生产之际被人生生挖出,残忍杀害在用以血炼成怨鬼。
这样的婴儿怨鬼,极为难炼,要求十分苛刻,寻常妇人女子,并未修行体质,更无灵根,这样的孩子基本为凡胎。
被挖出杀死了便是杀死了。
想要炼制如此强大的怨鬼,比万分求一还难。
但是郑司阎却是能一下操控两只。
明显这两只鬼的来历非同寻常。
若百里安没有猜错的话,那两只怨鬼的母亲,很有可能是仙门修行一界之中,地位道行极高者。
他无法想象,这样修行道法超然的女子,怎么会让自己的孩子被人炼制成煞,再由区区一名鬼门少主来驱使。
慢慢的抽丝剥茧,那看似遥远的阴谋与真相,在百里安沿着缓慢而正确的道路上,却是越来越近。
商莹神色微微一怔,动了动嘴唇,似是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蓦然带些惭愧意味的低下了头去。
百里安看到她这副模样,又补充一句道:“放心,他会很好的。”
商莹豁然抬首,微亮的眸子之中沁出缕缕闪烁的泪光,她沉默办响,继而看着百里安十分认真的点了点头,道:“谢谢你。”
三日……
郑司阎目光阴沉,藏于宽大袖袍之中的左手飞快的掐诀推演盘算,然而还未等他掐出个什么所以然来。
这一片的山河骤然无声,天空之上轻扬飘落的雪花仿佛被一股极为强大的力量撕扯得逆风狂舞。
厚重的云层在这一瞬燃烧了起来。
众人纷纷抬首,只见在那燃烧的云光之中,有一杆雷银长枪,自天外之天划破长空而来。
跪伏在地的李玄感受到那令人心悸的气势。
他偷偷抬首看了一眼,还以为这足以贯穿天地的一枪是冲着自己来了,顿时骇得肝胆齐飞!
雷吴!
竟是神枪雷吴!
天玺剑宗虽然藏剑万千,但这并不意味着在剑山之中只有剑。
而神枪雷吴则是这位天玺剑宗大宗主除剑以外破格收藏的唯一一把枪。
李玄认出了这把枪,自然也猜到了那位大人物也来到了此地。
苏观海亦是微怔,没想到这面冷心冷的家伙居然来的如此之快,他面上顿时露出一个会心的笑容。
心想,这果然还是父子啊,纵然平日里看起来不闻不问,关系很不好的样子。
可一旦真正出了事,他却来得这么快。
郑司阎掐算的手诀停了下来,这一刻,他回想起了那人得出的重要结论。
阴郁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明朗起来,嘴角微笑的弧度已经开始止不住的上扬。
百里安比任何人都要了解自己的这个父亲,他看着天空之上雷霆与火焰交织不断的雷火之枪。
面上被雷与火渡上的血色顿时退得干干净净,诚然雪白一片。
纯净的苍穹被那一枪生生降落出一个漆黑的火洞,漫天飞雪被撕扯消融不见。
滋啦啦的雷火在银白的金属枪身之上蔓延分裂,将不可摧毁的枪身生生分割成无数碎片。
碎片成锥,破开空间!
在李玄与商宏惊恐的目光之下。
轰轰轰!!!
落在了百里安的周身四处,而距离百里安十分之近的苏靖直接在枪风碎片之下生生的被掀开。
苏靖瞪大眼珠,感到一丝不妙,下意识的伸手想要去拉扯百里安的衣角。
竟是不顾那漫天袭来的金属尖锐碎片,刚伸出去的手掌探入碎片范围之中,瘦弱的小黑手直接被一枚碎片贯穿,血光乍现。
但她仍是没有触及到百里安的身体,便被狂风掀至了苏观海的身边。
李玄愣住!
商莹愣住!
商宏愣住!
就连赶忙扶好苏靖身体的苏观海都愣住,都忘了去查看苏靖受伤的伤势。
场内,唯有郑司阎,在开心的笑,百里安面色苍白的看着脚下深入地底的碎片嗤嗤嗤的猛然生长成一道道满是荆棘的钢铁。
荆棘钢铁成笼,将他禁锢其中。
顿时,百里安一身气机被锁死凝固,修为无法调转半分。
他缓缓地呼出一口气,将眼底转瞬即逝的悲凉失落掩盖完好。
他怔怔地抬起手掌,触碰铁笼。
雷吴化笼不仅仅是禁锢,还有那强大的撕扯摧毁之力。
瞬间,他的手掌被铁笼荆棘割得鲜血淋漓,荆棘之中蕴藏的雷火之力,将他干净的手掌瞬间撕扯灼劈。
伤上加伤,深可见骨。
百里安仿佛感受不到痛苦一般,手掌力度加深,死死的扣住那尖锐的荆棘,看向苏靖的目光充满了担忧:“苏靖,你的手受伤了……”
苏靖眼眶之中划过一道深沉的血色,她目光灼灼地死死盯着百里安鲜血淋漓的手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百里羽乘凤御龙而下,龙为升龙,剑中有灵是为龙。
衣袍猎猎,黑红映错的天玺剑装在雪地之中异常扎眼,他的目光十分冰冷,就连那高挺的鼻梁都透着一股冷冽冰杀。
他没有刻意抬首,拥有者尖削的完美下颌有着与生俱来的冷厉气势,英俊的面容冷漠得有些不近人情。
纵然他此刻目光正对着自己的亲生儿子,目光之中依然没有一丝暖意。
天空之上盘旋着的巨龙无声归鞘,化作升龙剑的模样,安安静静的悬挂在他腰间。
苍白冰冷的手掌宛若形成一个习惯一般,十分自然冷淡的压在剑柄之上。
他缓缓抬步,胸膛衣衫上所印锈着的赤红麒麟张吐着活灵活现的火焰,围绕其身,烈焰似火般浓烈。
百里安低首,声音很轻:“父亲……”
百里羽狭长的眼眸深眯:“你眼中还有我这个父亲?!”
苏观海深深皱眉,竟是理解错误,他黑着脸色撕下一条内袍里干净的衣衫,将自己闺女受伤伤口包扎好。
苏大宗主面色那种云淡风轻的笑意已经全然消失,他冷着脸怒斥道:“百里羽!你这是在做什么!”
百里羽随手甩出一瓶药来,冷漠道:“我无意伤她。”
苏观海伸手刚接过这一瓶药,就被苏靖冷冷的劈手夺过,然后扔掷在地。
昂贵药草淹没成的药粉顿时渗入大雪之中。
苏靖目光死死地看着百里羽的背影:“我不要你的东西,给我放开他!”
百里羽斜斜地瞥了苏靖一眼,很快便收回视线,非但没有听从苏靖的话放开百里安,反而屈指一点。
那到荆棘牢笼顿时骤然收拢,尖锐的倒刺深深地扎在百里安的身体之中,犹如无数道钢铁软鞭一般,将百里安紧紧缠绕,不得在动弹一分。
百里安重重栽下去倒地不起,浑身生生勒出道道血口红痕,他狼狈的趴在地上,嘴巴被封住连话都说不出口。
很显然,百里羽不想听他的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