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看热闹的缪晨哈哈大笑出声,目光却是带着几分讥讽冷嘲,看着燕芸:“都快被人以剑戮颈了,还在这嘴硬,你当旁人会忌惮你这两句威胁之言,斩你手指时便已经表露决心了,你以为让你废话连篇,是想听你说这些?”
经过一番点拨,燕芸即刻会意,咳出一口鲜血,忙正色道:“李姑娘,方才是我忘恩负义多有不对,还望你莫要见怪。”
李酒酒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做言。
但又不想让百里安真的因为这件事得罪那样的一个宗门势力,便低声道:“小……咳,司尘,伤人性命未免过绝,已经见血了,就这样。”
百里安回首看了她一眼,无奈道:“酒酒你怎会来仙陵城?”
李酒酒看了他背上的方歌渔一眼,此刻她身上也着一身大红嫁衣,与他身上同款同色,虽然心知在这种地方穿这么一身自然是另出有因,但还是忍不住心头酸了两下。
赶紧移开视线,又看到他手中提着被墨发遮掩住脸颊的白衣女子,虽说看不清容颜,但见这气韵身段,想来亦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小美人。
而且让她嗅到一丝警惕危险味道的是,他家小安分明在数月以前连骂人都不会,何以如今这说话刺人颇有三分方歌渔的韵味了。
她心道我还一肚子疑惑没处问呢。
心中想是这般想,可是当着众人的面,自是不好多说心事,便老老实实地将近日里发生的事与他说道。
百里安听了心中大为皱眉。
虽然看那温长老的样子,不似要加害酒酒的意思,至于酒酒体内为何会留下牵引月之精华的灵引,百里安想来这当是因为他。
人类依靠灵力修行,尸魔则是通过黑暗之力已经月光灵韵来修行,寻常尸魔倒也罢,像他这样被将臣一手创造出来的王族尸魔,天生便有着自行吸纳月光的能力。
他又同酒酒有了不同常人的深入交流,估计是在她体内留下了一道气机,这才从而改变了她的体质。
那温长老对她多番栽培,培养阵列之道,在极短的时间里灌注大量的知识,用以仙陵城大考,那么这也就是说,这温芙竟是早就知晓了大考的一个环节需要通过月光阵列之道来破。
这对酒酒而言,也算得上是一场机缘。
他问:“酒酒你可还喜欢修行阵列之道?”
李酒酒点头道:“倒还不赖。”
百里安笑了笑,周身隐隐的寒意也是随着这笑容初起而消散无踪。
秋水剑化冰解体而出,在黑暗中重新变作一道汪蓝的光泽,射入他的碧水生玉之中。
他止了笑意,看着一副劫后余生样子的燕芸,淡声道:“我不杀你。”
他性子温吞,待人谦和,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没有底线。
不杀她不是因为李酒酒出言求情,太玄宗的苏靖、苍梧宫的尹白霜他都敢随意开罪,自然眼下也不会考虑到是否为因为人命而开罪景月宗。
酒酒既然痴心于阵列之道,且景月宗是为数不多专攻阵列且排的上名号的仙门势力,即便燕芸要死,也不是死在这众目睽睽之下。
“酒酒接下来准备做何打算?”百里安本想带着她暂且离开鬼山,可是三儿和他的兔子都在鬼山二境之中。
李酒酒将捧住脸颊的手慢慢放了下来,目光盈盈地看着他,正欲说话。
“这位道友有所不知,我们一行人之所以逗留此地遭遇狼祸,只因发现了一处幽晶矿脉,今日得道友援手相救,这矿脉自然也得归道友一份,不知道友可有意与我等一同去采来。”
忽然插嘴说话的是缪晨,这不禁让余下几人纷纷色变。
这条矿脉十分罕见稀有,多个人那便意味着自己手里头便要少分一杯羹,再看看这少年那霸道不讲理的性子,若是一人想要独占,在阴灵鬼虎面前,难免又是一场血战。
能够驾驭鬼虎着,必然出自于中幽。
中幽皇朝的修行者,可是从来不讲道义的。
这缪晨怎么回事?
百里安也微感诧异,打量了眼前这个青年一眼,他长相普通,身材偏高瘦,但一双染血的手看起来极有力量感,眉宇间含着几分阴骘的气息,让人难以心生亲近之意。
李酒酒一直都觉得缪晨比表面上看着还要不简单,城府极深,此刻又主动提起矿脉之事,必然没存什么好心思,便道:“如今腐尸妖狼已除,你们自行去采就可以了,何必拉上旁人。”
缪晨挑眉看了她一眼,深沉莫测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百里安对那所谓的矿脉也不感兴趣,他只想赶紧将自己的兔子找回来。
“不必客气了。”
百里安领着阴灵鬼虎告别众人。
缪晨也未强留,静默无言地看着百里安的背影慢慢消失在黑暗中,他双手藏于大袖之中,左手习惯性地轻轻抚摸着右手手指,只是那根手指上,空无一物。
“缪晨道友,方才多谢你出言提醒了。”张曜宗沉着面色,替妻子包扎断指伤口,对他诚恳道谢。
缪晨视线并未从黑暗中收回。
有人不耐催促道:“快先别寒暄了,去采矿脉要紧,如今这妖狼尽灭,若是再来个厉害的,岂不是叫人独占其成。”
“对对,莫要节外生枝是最好。”
“呵……”一声低笑,引得他们同时朝着缪晨张望过去,不由好奇道:“不知在下说错了什么,引得缪晨兄如此发笑。”
缪晨低头扣了扣手腕间被妖狼王几乎一口咬穿的伤疤,灵药都难以驱除的尸毒此刻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作一缕青烟消散而去。
伤口亦是在人们震惊匪夷的目光下飞快愈合。
他扭动了一下手腕,他脚下大地忽然传出细微的沙沙声响,好似繁华吐蕊的绽放,打破了漆暗的鬼山世界。
几人不明就里,对于这古怪的声音甚为诧异。
唯有曾经有幸陪同恩师去往北方极地的张曜堂,面上的血色唰的就褪地苍白一片,他凄哀尖叫一声,心中甚至生不起被欺骗戏弄的愤怒,甩开正在为妻子包扎的纱布,御剑腾空而起。
只想尽快离开这个可怕的地方,逃离那个人恐怖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