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棠梨步履缓缓的来到了走廊下,视线落在不远处紧闭的屋门上。
沈高远改变不了她的心意,只能认命的单独去找章昀说话了。
其实,她心里清楚,无非是想问清楚关于北原之地的事。
正是酷暑,不过在廊檐下站了不到一刻,且还有贴身婢女喜儿摇扇,沈棠梨都觉得胸闷难当,彷彿下一瞬连气都呼不上来。
这副病身子,她真的受够了!
眼下这个可以改变命运的机会,她怎会舍得放弃!
“小姐,也不知老爷要留章神医多久,不妨您先回明月苑歇下,奴婢派个小厮在这盯着,等章神医一得空,就让人带他去明月苑外候着?”
沈棠梨轻轻的摆了摆手,“无妨,我这身子骨章神医出来了,你把他请过来。”
喜儿忙小跑了过去,手里还拿着团扇,不过一会儿,就把章昀引了过来。
沈棠梨让下人都离开了,长长的走廊上就他们二人。
她也没有拐弯抹角,开门见山道:“想来章神医是有事讬付于我。”
章昀愣了一瞬,笑了起来,“沈小姐真是聪慧。”
“章神医如此助我去北原之地,连那唯一一颗的归神丹都可奉上,想来是有事交付于我。”
从章昀和沈高远的谈话中,章昀并没有向沈高远提出任何所求。
那他想要的东西应该就在她身上,或者是她能做到。
章昀左右看了一眼,四下无人,这才朝着沈棠梨深深的弯了腰。
“沈小姐,此去北原之地,若是能见到在下的故友,还劳烦沈小姐带一封信转交给她,若是无缘,便就罢了。”
故友?北原之地的故友?
“她叫什么名字?”
“夭色。”章昀语气很是郑重,那双苍老的眸子里,闪烁着几分柔情来。
“好,等我出发时,你把信给我,我尽力带到。”
章昀闻言,又低头做了一个揖。
“章某在此先谢过沈小姐了。”
三日后,沈棠梨服下归神丹后,就与沈高远拜别。
沈高远早已哭红了双眼,拉着自家女儿的手,用力的握紧,“皎皎啊,别去行不?爹会想办法给你寻来更好的民间神医”
“爹,我的病,连御医都毫无办法就让女儿去试一试吧,哪怕是输了,我也见过京城外的景色了,不亏。”
“都是爹不好,都怪爹没本事”
“爹,您别这样说,您是世上最好的爹爹了,皎皎生生世世都想给您做女儿的,”沈棠梨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她沉默了一瞬,才继续道:“如果四个月后,都没有听到女儿的消息,您就找个伴,养个身体康健,能给您养老送终的孩子,不要守着娘的牌位,也不要总挂念着我”
“别说这样的话,爹会在家中等你平安归来,爹会一直等你回家,到时候爹还要派人给你寻奇珍异宝皎皎,你要回家,爹等你。
沈棠梨咬了咬牙,点了点头,深深的看了一眼两鬓斑白的沈高远,便再也说不出一句话,狠下心肠,转身上了马车,连回头一次的勇气都没有。
马车外是沈高远的哭声,断断续续的,还伴随着他的叮嘱。
沈棠梨哭的满脸泪水,她想,她真没用,生来就害死了娘亲,如今还要丢下爹爹一人
果真像是那些人说的一样,她就是个丧门星。
沈高远派了十名高手跟随,同行之人还有喜儿与章昀。
一行人一路向北赶路,不过半个月,便抵达了章昀所说的边境之城,云城。
云城位于北之极,漫天大雪,皑皑白雪世界中,见到了一处客栈,沈棠梨抬眼望去,随寒风飘起的灰布上写着固山客栈。
“小姐,客栈到了,外面风大,这白狐披风您披着。”
沈棠梨应了一声,将披风完完全全裹着自己的身体,严严实实的不露一点缝隙,一张如花似玉的小脸,在兜帽下显得更是惊艳。
她扶着喜儿的手,缓缓下了马车,在这大雪纷飞中,肌白红唇的她,好像成了唯一姝丽的色彩,活脱脱的一个玉菩萨。
进了客栈,一旁的章昀就轻轻的出了声。
“沈小姐,这边境之地,客栈多简陋,您若是短缺什么,可让人在日出时去采买,不过这儿比不得京中,物资稀少。”
“没什么要采买的,”沈棠梨见屋子里颇为暖和,伸手摘下了兜帽,“也住不了太久等我进了那北原之地,你们在此处等我,三月为期,若我没有出来,你们便随你们自己的心意去吧。”
话音刚落,喜儿就红了眼,“不,小姐您吉人自有天相,一定能平安归来。”
几人正说着话,只见一个穿着灰扑扑的老妪挑帘走了过来,手中举着半根蜡烛。
沈棠梨抬眼望去,那老妪浑浊幽深的目光恰巧落在她的脸上,停顿几息后,目光下移,落在了她身上的白狐披风上,眼神变了几变,这才收回视线。
老妪走到柜台后,慢悠悠的问道:“住宿?”
章昀出声,“嗯,我们要在这里多逗留一些时日,大概需要三个月。”
老妪手中的动作微钝,又瞄了一眼站在人后的沈棠梨,扯了扯嘴角,“去北原的?”
章昀还未接话,老妪就扯着嘴角笑了笑,“那地方可不是什么太平之地,这女娃娃身子如此娇贵,只怕一进去就被妖给吸食了。”
沈棠梨的心猛的一跳,连藏在袖中的手都不自觉地攥紧。
“想必掌柜的已然看出她的身体情况了,这北原之地,她也是不得不去。”章昀朝着老妪抱了抱拳,又问了一句,“不知掌柜的,可有什么建议?”
说到这里,章昀瞥了一眼一旁的十位高手之首,许真。
许真冷着一张脸,从怀中掏出一颗圆润饱满的东珠,色泽偏粉,这可是不多见的。
那老妪接过东珠,仔细看了一眼,笑了笑,“你这人,倒是挺了解这儿的规矩,看来是故人了。”
说完这话,老妪就仔仔细细的打量起章昀来,好半晌后,她才叹了口气,“你这人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章昀只笑不语,又朝着老妪作揖。
老妪收起东珠,从柜中取出一个小巧玲珑的葫芦瓶,道:“这里装的是定情蛊,用在妖身上,可让其对你一见钟情,但这份感情会随着时间一点一点的消失,直到三月后,定情蛊在对方的身体中完全死掉,此蛊带来的情感也会完全消失。”
章昀闻言,立马接下了小葫芦瓶,谢过老妪后,才又问了一句,“那这三个月,这妖真的动了心?”
“若真的动心,蛊死后也是真情,若从未动心,蛊死后,便一切烟消云散。”老妪苍老的声音夹杂着一丝可惜,她又看了一眼沈棠梨,提醒了一句,“你这身上的白狐披风可别带进了北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