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黎明,太湖义军便开始有序从苏州城撤离。
许多百姓自发前来送行,有的甚至跪地叩谢。
不管什么时候,有奶就是娘,只要给吃的,管你叫爹都行。
方天靖终于跨上战马,最后望了一眼苏州城。
“走!”
他一扯缰绳,骏马扬蹄而起。
队伍浩浩荡荡开出苏州城,朝太湖方向进发。
没多久,大军便回到了太湖西山岛基地。榆柳庄已经不足以负担大军驻军,西山岛才是最佳选择。
时迁安排的探子也陆续回来,谭稹果然如惊弓之鸟,一路逃至杭州才停下来。
辛兴宗在无锡收拢残兵,王禀则退守湖州,按兵不动。
又过了十数日,朝廷派出的新任江浙宣抚使杨戬亲率六万大军南下到了苏州。
方天靖听到这个消息,只是淡淡一笑。
赵佶还真是喜欢用太监,之前的童贯、谭稹,这次的杨戬,管不得守不住江山。
他知道,杨戬大军到来时,只会看到一座空荡荡的苏州城。当然不是人空,而是各衙门的府库。
晾他也不敢前来,方天靖自信满满。
他站在太湖巡检司水寨的瞭望台上,看着新缴获的战船在水面上操练,旌旗招展,号角相鸣。
自苏州一战后,太湖巡检司的实力不但未损,反而因收编了大量降兵和缴获的战船而大增。
“二公子,刘延庆已经放走了。”
邬福快步走来,带着一脸的不解,“按二公子的吩咐,江南水师的军官和熟练水手一个没放,全都留在咱们这里了。”
方天靖点点头:“水师乃江南命脉,有了水师,进可攻退可守。刘延庆一介步兵统帅,放他回去也无妨,我倒是想要看看他们父子再见面会是怎么一幅场景。”
“杨戬大军那边”邬福欲言又止。
“放心,朝堂上没有定论之前,他不会轻举妄动。我想朝堂上此刻定然吵得不可开交。有人想讨伐,有人主招安。但最终,他们会选择招安。”
“二公子为何如此肯定?”
“因为朝廷现在内忧外患,北方有辽金虎视,梁山余波又未平,还有田虎之辈兴风作浪。若是能招安太湖巡检司,既可保花石纲水路畅通,又可节省大量军费。这笔账,蔡京那老狐狸算得清。”
正如方天靖所料,此时的东京汴梁城内,延和殿中正进行着一场激烈的朝议。
“官家!方天靖此贼胆大包天,竟敢攻占苏州府,若不剿灭,国威何存?”
高俅慷慨陈词,声音在殿中回荡。
“太尉此言差矣。
另一位太尉宿远景慢条斯理地出列,“据臣所知,太湖巡检司本是朝廷招降的太湖水贼。之所以造反,是因为朱勔逼迫过甚。”
蔡京微微睁眼,缓步出班:“两位太尉所言都有道理。老臣听闻,方天靖占苏州后,开仓济民,秋毫无犯,三日后自行撤离,可见其志不在占据州府。
如今他手握江南水师,若强行征剿,胜负难料不说,万一战事延长,花石纲水路断绝,官家寿诞在即,这”
龙椅上的官家赵佶原本心不在焉地把玩着一块美玉,听到“花石纲”三字,顿时抬起头来。
“花石纲不可断。蔡相有何高见?”
蔡京这才说道:“老臣以为,可命朱勔前去招安。祸既因其而起,自当由其而终。若招安成功,花石纲水路也能安全,岂不两全其美?”
官家赵佶闻言大喜:“准奏!就命朱勔前去招安。”
退朝后,朱勔急忙赶赴蔡京府邸。
太师府书房内,二人对坐品茗。
“太师此举何意?那太湖巡检司恨我入骨,我去招安,岂不是羊入虎口?”朱勔额上渗出细汗。
蔡京慢饮一口茶,淡淡道:“那方天靖之前也在本相手下办事,是个聪明人。”
说着,他眼中闪过一丝精芒,“你只需记住一点,只要保住花石纲,他的条件都可以答应。本相再修书一封给他,晾他也不敢狮子大开口。”
朱勔拿到蔡京的亲笔信,这才满意而归。
半个月后,朱勔终于回到了苏州,他约了方天靖在岸边会面。
为防万一,他还特意请了杨戬手下兵马一同前往,给自己镇场子。
方天靖两侧的将领按剑而立,杀气凛然。
朱勔强作镇定,宣读圣旨后,道:“方将军,陛下特命本官前来招安。若你重归朝廷,不但前罪尽免,还可加封镇湖将军,如何?”
方天靖冷笑一声:“朱相公觉得方某是三岁孩童么?加封镇湖将军?然后等着你们秋后算账?”
朱勔忙道:“将军多虑了。陛下金口玉言,岂会出尔反尔?”
“要招安可以。”
方天靖开出了自己的条件。
“我有三个条件:第一,太湖巡检司接管江南水师;第二,新水师的将领任免,朝廷不得干涉;第三,交出盐商沈万金。”
朱勔脸色一变,这条件苛刻至极,几乎是要国中之国。
但想起蔡京嘱咐,只得咬牙道:“前两条可商议,但第三条,本官也不清楚那沈万金逃去了哪里。”
方天靖与邬福对视一眼,做出了让步:“那就赔十万两白银,十万石粮草!”
朱勔倒吸一口凉气,这简直是敲诈!
但想到花石纲和自己的乌纱帽,只得应下,反正也不用他自己出钱出粮。
“本官答应。不过朝廷也有条件,太湖巡检司不得上岸行动,还需保障花石纲水路安全,并释放所有被俘将领。”
方天靖大笑:“朱相公打得好算盘!水师不得上岸,岂不是缚住我等手脚?保障花石纲水路,没有问题。至于释放将领”
他顿了顿,“刘延庆早已放归,其余水师将领已归顺我军,谈不上释放。”
谈判持续了整整三日。
最终双方达成协议:
太湖巡检司改组为江南巡检水师,享有高度自治权,负责原江南水师控制水域的安全。
朝廷不得干预江南巡检水师的内部事务,但水师也不得无故上岸行动。
朱勔赔偿白银八万两,粮草三万石。
双方交换战俘,但自愿加入水师者不在此列。
签约仪式上,朱勔强颜欢笑,心中却在滴血。
方天靖看在眼里,心中冷笑。
他知道这不过是权宜之计,朝廷迟早会设法裁撤江南巡检水师,就像水浒原著中对待梁山好汉一般卸磨杀驴。
可惜他不是宋江,一杯毒酒可杀不死他!
“二公子真相信朝廷会信守诺言?”当晚庆功宴后,邬福低声问道。
方天靖轻笑一声:“当然不信。但我们需要时间消化战果,训练水师。况且”
他嘴角微微扬起,“有了朝廷认可的名义,我们可以光明正大地扩大水师,控制水道,积累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