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到沧州府城,他们靠着戴宗留下的联络暗号,在一家不起眼的小客栈里,见到了早已等在那里的戴宗和雷横。
“方头领!可算等到你们了!”
雷横见到方天靖,又惊又喜地迎上来,但随即看到他们个个衣衫不整、面带倦容,身上还带着伤,顿时吃了一惊。
“这…路上出什么事了?”
方天靖摆摆手,示意进屋细说。
等大家坐定,他简单讲了在曾头市遭遇的麻烦,最后说:“好在有惊无险,人都没事。朱仝哥哥那边,情况摸得怎么样了?”
戴宗接过话头,语气有些无奈:“方头领,这几天我和雷横兄弟一直留心着呢。朱仝哥哥如今…唉,日子过得可是相当舒坦。”
他顿了顿,“最要命的是,知府那个才四岁的小衙内,跟朱仝哥哥特别投缘,整天黏着他,几乎是形影不离。朱仝哥哥,看起来也挺享受这种安稳,对那小公子更是真心实意地疼爱,像疼自己儿子一样。”
雷横在一旁忍不住插话,语气焦躁。
“我前天好不容易找了个机会,私下里见了朱仝哥哥一面。试着探了探他的口风,可朱仝哥哥他…”
雷横重重叹了口气,“他说现在只想踏踏实实做事,报答知府的知遇之恩,不想再惹什么风波。看那样子,怕是丁点儿上梁山的心思都没有,反倒有点乐不思蜀。”
方天靖听了,眉头微皱。
他想了想,问道:“有新调任知府的消息吗?”
戴宗答道:“吏部的调令应该已经在路上了,但沧州府这边还没听到风声。”
“嗯,时机还没到。”
方天靖点点头,“现在去硬劝,只会让他反感。我们得沉住气,再等等。这几天,大家都低调点,好好休息,盯紧府衙那边的动静。”
几天后,见大家在客栈里待得憋闷,方天靖提议一起出去走走,见识一下沧州的风土人情。
扈三娘话还是不多,但不再刻意跟方天靖保持距离。
经历过曾头市的险情,她对方天靖又有了新的认识。
有担当,知进退,讲义气,跟其他的好色之徒并不完全一样。
与她不同的是,花宝燕倒是兴致很高,拉着时迁问东问西,打听沧州好玩的、好吃的。
时迁走南闯北的,还真来过几次沧州,对这里还挺熟悉。
一行人走着走着,就来到了城西一处街市。
正逛着,忽然前面一阵喧哗,只见一辆车马在行人的避让下行来。
马车车帘被掀开,一位中年男人目光扫过街边,恰好和方天靖、杨雄他们打了个照面。
那人目光落在杨雄身上,带着几分疑惑,小声问道:“这位好汉,可是蓟州的杨雄杨节级?”
杨雄定睛一看,连忙上前抱拳:“正是在下!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柴大官人,真是幸会!”
原来此人正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小旋风”柴进。
柴进的目光又看向杨雄身边的方天靖、扈三娘、花宝燕和时迁,也客气地点头致意。
杨雄赶忙介绍方天靖等人。
柴进得知眼前这位就是梁山的方天靖方头领,连忙跟他打招呼。
“久闻方头领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诸位英雄既然到了沧州地界,哪有不到我庄上坐坐的道理?务必给我一份薄面,让我略尽地主之谊!”
方天靖正觉得在客栈干等消息不是办法,柴进这邀请来得正是时候。
柴家庄家大业大,消息灵通,是个不错的去处。
柴家在沧州也算是一等一的地方豪族,跟官府打交道不会少,说不定还能探听一些新的消息。
他立刻回应道:“那就多谢柴大官人盛情,我们叨扰了!”
一行人跟着柴进出了沧州城,来到了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柴家庄。
柴进吩咐下人摆下丰盛的酒宴款待众人。
席间,柴进与方天靖谈笑风生,说到梁山的故人更是恨不得立马去梁山相聚。
酒喝到一半,气氛正融洽。一个庄客匆匆进来禀报:“大官人,沧州知府李大人来了。”
柴进闻言笑道:“李知府鼻子倒是灵,我这刚开封一坛好酒他就来了。快请!”
方天靖心中一动,和戴宗、雷横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真是巧了!
不一会儿,沧州知府李大人满面春风地走了进来,穿着便服,显得颇为儒雅。
而他身后半步,紧跟着一位身材魁梧、面色赤红、长髯飘洒的汉子,正是朱仝!
朱仝的目光在扫过雷横时,眉头微皱,随即移开,假装不认识。
柴进起身相迎:“李大人大驾光临,真是令寒舍蓬荜生辉!”
他接着向李知府介绍了方天靖等人,只说是自己在江湖上的朋友。
趁着柴进和李知府交谈的空隙,方天靖端着酒杯,就想上前和朱仝搭话。
就在这个时候,一直乖坐在李知府身边的小衙内,大概是坐不住了,摇摇晃晃地跑到朱仝身边,伸出小手让朱仝抱抱。
朱仝毫不犹豫地弯下腰,小心翼翼地把小衙内抱了起来。
小衙内搂住朱仝的脖子,开心地咯咯笑起来。
方天靖看着朱仝抱着孩子时那专注而满足的神情,心中了然,雷横说的一点没错。
他端起酒杯,遥遥向朱仝示意了一下,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现在,除了等待那封来自东京的调令,别无他法。
李知府走后,方天靖一行暂居在柴家庄,表面平静,内心焦灼。
又过了三天,柴进带来了一条消息:“李知府已接到梁中书严令,三日内必须启程赴济州任。新知府人选未定,这几日沧州由通判暂代,牢城营,怕是要乱一阵。”
柴进压低声音,目光扫过方天靖,“李知府临走前,特意寻我,言及朱仝忠义,唯恐他走后,管营借机报复,托我暗中看顾。但那管营,是通判妻弟,跋扈得很,我柴家虽有些薄面,恐也难时时护他周全。”
方天靖心中清楚,机会就在眼前,却也危机四伏!
他立刻部署:“戴宗,雷横,你们轮番盯紧牢城营,特别是朱仝哥哥动向!时迁,备足银钱,随时准备打通关节!三娘、宝燕,养精蓄锐,随时准备接应!”
李知府离城的马蹄声仿佛带走了朱仝最后一丝庇护。
身上的常服被粗暴剥下,换回刺配赭衣的瞬间,朱仝感到刺骨的寒冷。
更冷的是管营那张因得意而扭曲的脸。
“朱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