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兵搜查的喧嚣声已经渐渐远去。
宋江、戴宗两人的身体虚弱不堪,服了些药双双沉沉睡去。
吴用、公孙胜等一众好汉也都在养精蓄锐,生怕官兵找上门来。
方天靖悄然起身,与那染坊主人低语起来,声音微不可闻。
染坊主人对方天靖的计划并不支持,担忧他的安危,但最后也拗不过他,只能点头答应。
于是,方天靖换上一身染坊伙计的衣服,脸上抹了些灰,又往怀里揣了一样东西,便从染坊侧门溜了出去。
夜色已深,江州城已经实行宵禁,街道上只剩下巡逻的官兵。
方天靖在染坊主人的带领下,在巷道阴影间穿梭,避开了一队又一队的官兵。
他今晚的目标很明确,那就是江州知府衙门。
方天靖攀过高墙,独自一人翻入院内,摸到了蔡九知府的书房外。
书房内灯火通明,蔡九正焦躁地走来走去,脸色难看。
官兵数次搜捕无果,让他大为光火。
方天靖叩响了书房的窗户。
“谁?”
蔡九一惊,警惕地看向窗户。
“送线的人。”
蔡九走到窗边,缤纷没有打开窗户。
他好歹也曾是东京城的一号人物,并没有吓得惊慌失措、大喊大叫,而是镇定自若。
“你究竟是什么人?”蔡九继续问。
“西门水道的线,断了。但城南的线,还在。”方天靖说的莫名其妙。
蔡九闻言,盯着外面那模糊的人影:“是你?之前是你报的信?”
方天靖点点头,“宋江一伙如今就躲在城南。”
“城南?”蔡九眼中凶光一闪。
“具体何处?快说!本官即刻发兵围剿!”
“大人莫急。”
方天靖解释道,“强攻城南民宅,易伤无辜,于大人官声不利啊。”
蔡九生怕再跑掉了贼人,便强压怒火问道:“那你说如何?”
“放长线,钓大鱼。”
方天靖缓缓道,“实不相瞒,下官是太师门下方天靖,奉命潜伏进梁山。这次正是下官取信梁山贼人的机会,还需小蔡大人支持。”
“哼,本官凭什么信你?”蔡九听完,并不相信。
窗外的方天靖从怀中缓缓掏出一物,从窗缝递了进去。
蔡九疑惑地接过。
那是一枚小巧玲珑、温润剔透的羊脂玉佩。
蔡九的脸色瞬间大变!
他认得这玉佩!这是他那位嫁到大名府的姐姐的贴身之物!
是当年姐姐出嫁时,父亲蔡京亲手所赠的玉佩!
他猛地抬头,死死盯住窗外,“你进来说话。”
方天靖这才走进蔡九的书房。
两人开始密谋。
最后蔡九说道:“就按你说的办!”
方天靖退出书房,消失在夜色中。
第二天清晨。染坊内气氛依旧紧张。
染坊主人派人查探的消息是,如今各处城门都有重兵把守,盘查非常严格,绝不能轻举妄动。
方天靖召集众头领商量对策。
他沉声道:“我们要尽快出城,否则夜长梦多,恐生变故。我想到一个计策,那就是乔装打扮,混出城去。大家以为如何?”
“如何混出去?城门守得铁桶一般!”宋江皱眉问道。
方天靖指向染坊后院,“那里正好有两口棺材。”
众人愕然。
吴用则瞬间明白了方天靖的打算:“方头领是说假扮白事?”
“不错!”
方天靖点头,“宋江哥哥、戴院长身体虚弱,扮作亡者藏在棺材里。我等扮作随行队伍,送葬出城!守城官兵再是严查,对白事队伍也多有忌讳,盘查难免松懈!”
计划虽险,却也不失为一条奇招。
众人别无选择,立刻着手准备。
很快,一支凄凄惨惨的送葬队伍从染坊出发了。
两口薄皮棺材被抬着,宋江、戴宗躺在其中,口含“闭气丸,身上覆盖着石灰和草药,掩盖生人气息。
孔明、孔亮披麻戴孝,哭得呼天抢地,情真意切。
张顺、阮小七等扮作抬棺的苦力,李逵则被强行化妆后一脸别扭地走在队伍中间。
方天靖、吴用等人则混在送葬的亲友队伍中,神情悲戚。
队伍一路吹吹打打,撒着纸钱,朝着北门缓缓而行。
沿途的官兵果然皱眉避让,嫌晦气。
到了南门,守城的军官上前盘问。
“军爷行行好,家父客死异乡,急着回乡入土为安啊!”孔明哭得鼻涕眼泪一把抓,将伪造的路引和几块碎银子塞了过去。
军官草草看了看路引,又瞥了一眼那两口薄皮棺材和哭哭啼啼的队伍,心里也觉得晦气,
孔亮等人心头一紧。
几个兵丁上前,就要用枪杆撬开了其中一口棺材的盖子。
“晦气!”
那军官捂着鼻子,不耐烦地挥手,“走走走!赶紧出城!”
队伍在悲凉的唢呐声中,缓缓通过了南门。
一出城门,众人悬着的心才放下大半,脚步不由得加快。
一口气走出十几里,确认后面没有追兵,队伍才在白龙庙附近停下。
众人掀开棺材盖,将憋得够呛的宋江和戴宗扶了出来休息。
宋江休息片刻,突然猛地站直身体,双目赤红,环视众兄弟,声音嘶哑却充满恨意。
“诸位兄弟!此番脱难,全仗大家舍命相救!此恩宋江永世不忘!但是那黄文炳狗贼,设计害我,差一点令我身首异处,此仇不共戴天!
若就此离去,宋江枉为男儿!今日,我等便杀到无为军城,取那狗贼项上人头,血洗此恨!方头领,众兄弟,可愿随宋江一行?”
“报仇!砍了黄文炳那狗贼!”李逵第一个跳起来,斧头挥舞。
“对!不能便宜了那厮!”张顺等人也纷纷响应,刚刚脱离险境的憋屈和怒火被宋江点燃。
众人目光都看向方天靖,等他决断,毕竟他是晁盖任命的这次救援行动的领头人。
方天靖神色平静,似乎早有所料。
他没有立刻表态,而是使了个眼色。
染坊主人会意,立刻道:“诸位好汉息怒!那黄文炳狗官,不知为何,突然搬进了江州城居住!”
“什么?”
宋江如遭雷击,满腔的复仇怒火仿佛被一盆冰水当头浇下!
搬进了江州城?那岂不是在蔡九的眼皮底下。
他们这点人手,怎么可能攻破江州城。进入不等于羊入虎口嘛!
宋江的脸色瞬间由黑转红,拳头捏得咯咯作响,身体因愤怒和无处发泄的憋屈而颤抖。
他环顾众人,看到的也是一张张由激昂转为无奈的脸。
“天意弄人啊!”宋江仰天长叹,声音充满了不甘和挫败,几乎要呕出血来!
他本想借此机会树立威望,凝聚人心,洗刷屈辱,却不料仇人近在咫尺,却如同远在天涯,让他这复仇一拳打在了空处!
巨大的失落让他几乎站立不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