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应不到那疯丫头的烙印了。
地妖指尖轻拨琴弦,琴音如针刺般刺入空气,却捕捉不到九灵的半点气息。
齐阴摩挲着骨笛,眉头紧锁。
他锁骨上的四个黑太阳烙印微微发烫,却无法锁定九灵的灵力波动。
她可能用了金蝉脱壳的秘术……或者,有人帮她遮掩了气息。
地妖冷哼一声,一脚踢飞路边的碎石,石头在半空炸裂,粉尘簌簌落下。
管她呢!老娘要去找乐子!
忘忧泽畔, 一个闷热的午后。
齐阴盘腿坐在一张破旧的草席上,屁股底下硌着几块碎石头。
他面前支着一根最普通不过的细竹鱼竿,鱼线是麻绳搓的,浮漂是用晒干的葫芦瓢削成的。
鱼饵是地妖在泥地里挖出来的、还在扭动的蚯蚓,普通得不能再普通。
他摒弃了所有感知本能。
像个真正的、技术稀烂的老渔翁,眯着眼,盯着那在水波里微微沉浮的葫芦瓢。
汗水顺着他刻意板着的脸侧滑落,滴在洗得发白的粗布短褂上。
地妖则毫无形象地躺在旁边一棵歪脖子柳树的树杈上。
她换下了那身标志性的妖异服饰。
穿了件颜色俗艳的花布衫子,裤腿卷到膝盖,赤着脚,脚丫子还一荡一荡的。
她嘴里叼着根草茎,手里没有琴弦,只有一把刚摘的、蔫了吧唧的野花。
“喂,老齐。”
地妖拖长了调子,声音懒洋洋的,带着毫不掩饰的嘲弄。
“你那葫芦瓢都漂了快一个时辰了,是睡着了吗?
还是底下那鱼觉得你长得太磕碜,不愿意上钩啊?”
齐阴没回头,从鼻子里哼出一声。
“聒噪。钓鱼讲究的是个‘静’字,你懂什么?”
“哟呵,还‘静’字?”
地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花枝乱颤,差点从树杈上掉下来。
“我看是‘空’字吧?空军!齐大空军!哈哈哈!”
齐阴握着鱼竿的手指关节微微发白。
他忍住了想把鱼竿当标枪掷过去,戳穿地妖那张破嘴的冲动。
毕竟说好了,今天就是当凡人,体验“凡趣”。
“闭嘴,你不是要去找乐子?跟着我做什么?”
他声音低沉,带着压抑的火气。
地妖才不怕他,变本加厉。
“我现在就在找乐子,啊哈哈……”
笑够了地妖又搞怪:“我说老齐,你是不是忘了挂饵啊?
还是你那宝贝蚯蚓太老,鱼都看不上眼?
要不,你学学人家姜太公,来个直钩钓鱼?
说不定能钓个周文王……哦不,钓个傻王八上来也不错嘛!”
她一边说,一边把手里蔫掉的花瓣一片片揪下来,往齐阴头上丢。
“给你点‘香饵’,助助兴!”
几片花瓣软趴趴地落在齐阴花白的头发和肩膀上。
他额角的青筋跳了跳。
就在这时,那葫芦瓢猛地往下一沉!
齐阴精神一振,眼中精光一闪(本能差点激发),又迅速按捺下去,学着记忆中凡间老渔夫的样子,笨拙地、甚至有些手忙脚乱地提竿!
“嗬!来了!”
他低喝一声,感觉水下传来沉甸甸的拉力。
地妖也瞬间坐直了身体,眼睛放光。
“哟!真有傻鱼上钩了?快!拉上来看看!”
齐阴心中也升起一丝期待和得意,稳住身形,开始和水下的东西角力。
那东西力气不小,拽得鱼线吱呀作响,在水里左冲右突。
“看样子是个大家伙!”
齐阴脸上难得露出一丝凡人的兴奋,连汗水流进眼睛都顾不上擦。
地妖也忘了嘲笑,从树上跳下来,凑到水边,摩拳擦掌。
“快快快!别让它跑了!晚上加餐!”
两人此刻完全沉浸在“普通渔夫钓到大鱼”的喜悦里。
齐阴使出吃奶的力气(凡人的力气),脸憋得通红,一点点往回拉。
地妖在旁边急得直跺脚,恨不得自己上手。
终于,水花四溅,一个黑乎乎、沾满淤泥的东西被拖出了水面!
空气瞬间凝固了。
挂在鱼钩末端,顽强挣扎着的,不是什么大鱼。
而是一只……破旧不堪、散发着淤泥恶臭的、成年男人尺码的……烂草鞋!
草鞋湿漉漉的,鞋底都快掉了,还挂着一缕水草。
齐阴:“……”
地妖:“……”
齐阴保持着提竿的姿势,僵在原地,脸上的兴奋和期待如同退潮般迅速消失。
只剩下被烈日晒出的红和一种难以置信的呆滞。
汗水顺着他僵硬的脖颈流下。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地妖的爆笑声如同平地惊雷,瞬间打破了死寂。
她笑得捂着肚子,眼泪都飙出来了,指着那只破草鞋,上气不接下气。
“齐……齐大空军……哈哈……钓上来的……是……是草鞋精!
哈哈哈哈哈!还是单只的!另一只呢?
是不是被你昨天的‘凡趣’吓跑了?
哈哈哈哈!笑死老娘了!哎哟我的肚子……”
齐阴的脸彻底黑成了锅底。
他盯着那只还在鱼钩上滴着泥水的破草鞋,眼神阴郁得能滴出水来。
什么“静”字,什么凡趣,此刻都化作了巨大的羞辱感。
他猛地一甩鱼竿!
那破草鞋带着鱼线,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啪叽”一声,精准地糊在了还在狂笑的地妖那张艳俗的花布衫上!
恶臭的淤泥和腐烂的草屑瞬间沾染了地妖的前襟。
地妖的笑声戛然而止。
她低头看看自己胸前的“战利品”,又抬头看看脸色铁青、眼神能杀人的齐阴。
“齐!阴!”
地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刺骨的寒意,花布衫无风自动。
“你!找!死!”
齐阴冷冷地回视,慢条斯理地卷着自己麻绳做的鱼线,声音比她还冷。
“彼此彼此。再笑,下次糊你嘴上的就不只是草鞋了。”
他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旁边泥地里蠕动的蚯蚓。
地妖一把扯下胸前的破草鞋。
狠狠摔在地上,又使劲踩了几脚,仿佛那是齐阴的脸。
她气得胸口起伏,指着齐阴。
“行!你有种!老娘不奉陪了!你自己跟你的破草鞋过吧!”
说完,她气冲冲地转身就走,连树杈上那束蔫花都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