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天色才刚刚泛起鱼肚白,宋家村便已经不再宁静。
昨夜不少人家都传出了婆姨们数落自家男人的声音,话里话外,都离不开宋家那个脱胎换骨的老二。
被自家婆娘数落得灰头土脸的男人们,心里又酸又不是滋味。
一个个嘴上不服气,心里却跟猫抓似的,吃过早饭,便不约而同地朝着宋家小院的方向凑了过来。
他们倒要亲眼看看,那棵传说中的巨树,到底有多夸张。
隔着老远,就能看见宋家院墙上方,露出了半截虬结的松树顶。
等走近了,透过院门的缝隙朝里望去,那盘踞在院中的庞然大物,更是让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我的乖乖,这这是真的?”
“就凭他们兄弟俩,怎么把这玩意儿弄回来的?”
议论声此起彼伏,但这一次,除了羡慕,更多了一些别的味道。
“这树看着不像是捡的吧?这么直溜,怕不是他自己砍的?”一个眼尖的汉子,提出了质疑。
这话一出,立刻引起了几个人的附和。
“还真有可能,县衙可是有明文规定,山里的树木,那都是官家的,不准私自砍伐,这要是被捅出去,可是要吃官司的!”
“不能吧?凭宋二哥现在的本事,不至于犯这种糊涂事。
“那可说不准,年轻人,做事冲动”
嫉妒的种子,在某些人心里悄然发芽。
他们见不得宋青好,巴不得他出点什么事,好让自己心里平衡一些。
就在众人七嘴八舌,议论纷纷的时候,村口的方向,忽然传来一阵骚动。
只见一队穿着皂隶服饰,腰挎佩刀的官差,正气势汹汹地朝着这边走来。
为首的,赫然是灰溜溜吃了瘪的里正宋德明!
他此刻挺胸抬头,脸上挂着小人得志的狞笑,那双三角眼里,闪烁着怨毒又兴奋的光。
这般动静,让所有看热闹的村民都吓了一跳,纷纷噤声,下意识地朝两边退去,让开了一条道路。
所有人都意识到,宋青怕是摊上大事了!
在宋德明的带领下,几个官差径直来到了宋家小院门前。
“咚咚咚!”
其中一个满脸横肉的官差,毫不客气地用刀鞘,狠狠砸着那扇木门。
“开门,县衙办案,里面的人赶紧给老子滚出来!”
院子里,宋青昨夜因为来回奔波,又跟宋二宝那两个废物周旋了一番,确实有些疲累,睡得沉了些。
他刚起身洗漱完,还没来得及在脑海中查看今天刷新的情报,就被门外这粗暴的砸门声和叫骂声给惊动了。
李秀莲和宋大山更是吓得脸色发白,手足无措地看着宋青。
“阿弟,这这是怎么了?”
“别怕。”
宋青安抚地拍了拍大哥的肩膀,示意嫂子看好孝悌,自己则迈步走到了院门前。
他深吸一口气,拉开了门栓。
“吱呀。”
院门打开,门外那副兴师动众的架势,瞬间映入眼帘。
几个官差凶神恶煞,里正宋德明一脸奸笑,周围还里三层外三层地围满了看热闹的村民。
宋青的眉头微不可查地一挑,脸上却没有丝毫慌乱,反而露出一副恰到好处的疑惑。
“几位官爷一大早来我这穷家小户,不知所为何事啊?”
他这副淡定从容的模样,让原本准备看他惊慌失措的宋德明,心里莫名地咯噔一下。
这小子,怎么一点都不怕?
但一想到自己身后站着的是县衙的官差,宋德明那点不安瞬间就被狂喜所取代。
“宋青,你小子还敢问!”宋德明一步跨上前,指着宋青的鼻子就破口大骂:“你自己干了什么好事,心里没数吗?”
他这副狐假虎威的姿态,让周围的村民都看得直皱眉头。
宋青像是真的被问住了,他挠了挠头,一脸无辜地摊开手:“里正大人,您这话我可就听不明白了。我昨天一天,不是进山捡柴,就是在家待着,能干什么好事?”
“你还敢狡辩!”
宋德明被他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气得够呛,他也不再废话,直接越过宋青,大步跨进院子,伸出肥胖的手指,直直地指向院中那棵巨大的松树。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脸上写满了正义凛然。
“你还问?老实交代,这东西是怎么来的!”
宋德明猛地转过头,对着身后那几个官差,挤出一个谄媚的笑容。
“几位大人,你们可都看到了,县太爷三令五申,平阳县境内的山林树木,一草一木都属于官家林场,严禁任何人私自砍伐,违者,轻则罚款充役,重则杖责入狱!”
他再次指向那棵巨松,声音里充满了快意。
“这小子胆大包天,竟敢无视王法,私自砍伐如此巨木,简直是目无朝廷,罪大恶极!”
说到最后,宋德明几乎是扯着嗓子在吼,那唾沫星子都快喷到为首那官差的脸上了。
“大人,人证物证俱在,这小子犯下的可是重罪,我看,咱们也别跟他废话了,赶紧动手,把他锁了带回衙门,也算是大功一件啊!”
他仿佛已经看到,宋青被戴上枷锁,狼狈不堪地被押进大牢的场景。
昨天受的屈辱,今天他要加倍奉还!
宋德明那尖利的声音,在清晨的村子里显得异常刺耳。
周围的村民们听到入狱、重罪这些字眼,一个个吓得脸色都变了。
他们虽然不懂什么王法,但也知道,私自砍伐官家的树,确实是犯法的事。
一时间,那些原本还羡慕宋青的村民,此刻看向他的眼神,都带上了几分同情和惋惜。
这宋家老二,好不容易才有点起色,怎么就犯了这么个糊涂事?
李秀莲更是吓得腿都软了,要不是宋大山在旁边死死扶着,她恐怕已经瘫倒在地。
“官爷,官爷,这肯定是有什么误会啊!”宋大山急得满头大汗,就想上前解释。
然而,没等官差上前,宋青却依旧淡定地站在原地,甚至还发出了一声轻笑。
“呵呵。”
这声轻笑,在紧张压抑的气氛中,显得格外突兀。
为首的那个官差眉头一皱,脸上露出不悦的神色。
这小子死到临头了,还笑得出来?
宋德明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指着他怒骂道:“你笑什么?不知死活的东西,到了县衙大牢,看你还笑不笑得出来!”
宋青压根没理会他的叫嚣,只是不紧不慢地走到了那棵巨松前。
他伸出手,在那粗糙的树皮上轻轻抚摸着,然后,他指向树干中间一处极为明显的断裂位置。
“里正大人,还有几位官爷。”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谁告诉你们,这棵树是我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