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外死一般寂静。
白芷难以置信地瞪着宋青。
这还是那个为了她一句话,就敢上山跟老虎搏命的舔狗吗?
这还是那个见了她,连话都说不利索的窝囊废吗?
“你你打我?”
白芷不确信的又问了一遍。
“老子打的就是你。”
宋青声音不大,却像一记重锤,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宋长工、宋大山、李秀莲,三个人都像是被钉在了原地。
这还是宋青吗?
这个为了一个寡妇,差点把家败光、把命送掉的混账东西,现在好像换了个人。
他不是最听这个女人的话吗?
他不是把这个女人当神仙一样供着吗?
宋青没再看她,仿佛多看一眼都嫌脏。
他声音里透着毫不掩饰的厌恶。
“你个狐狸精,带着你的破纸,赶紧给老子滚蛋。”
白芷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宋青的鼻子。
“你敢这么跟我说话!”
她忽然想起了自己最大的倚仗。
“宋青,你别后悔!”
“我这就去找我堂兄,让里正来给咱们评评理!”
“好,好好,你们宋家给我等着!”
说完,她捂着脸,踉踉跄跄地离开。
院门外,再没了那烦人的声音。
宋家人却还愣在原地。
宋青看了一眼渐渐落雪的天,皱了皱眉。
“还杵在这干啥,多冷啊。”
“爹,哥嫂子走,回屋!”
他的声音平静,语气轻松。
可在三人耳中却是错觉一样,不敢相信。
李秀莲拽了拽丈夫宋大山的衣袖,压低了声音,满是惊疑。
“当家的,这还是咱们那个小叔子吗?”
宋大山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而老爹宋长工,则是愣了片刻后,浑浊的老眼里爆发出惊人的光。
他不是在想白芷,也不是在想那三斗米。
他只看到了自己儿子苍白的脸和身上渗血的伤口。
“青儿!”
“你伤还没好,怎么能下地乱动!”
“快,快回屋里躺着!爹现在就给你煎药!”
说着他转身就要去捡地上散落的药包。
那一地的草药,混着泥土,散得哪儿都是。
那是他低三下四,跟宋神医赊来的救命药。
宋长工扑通一声,就这么狼狈地跪在了冰冷的地上。
他那双冻得通红皲裂的手,在泥土里胡乱地刨着,想把每一根草药都捡回来。
可皲裂的手指渗出殷红的血,他也毫不在意。
宋青看着这一幕。
尤其是那满头的白发还有那枯槁的身形,看着他卑微到尘埃里的动作。
一股陌生的,却又无比强烈的心酸,猛地冲上了他的心头。
前世他是个孤儿,从未感受过亲情。
这一刻原身记忆里那些模糊的画面与眼前这道苍老的身影重合。
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原身那个家伙,真是个畜生!
宋青大步走上前。
“爹,别捡了!”
宋长工头也不抬,手上的动作更快了。
“可不能不捡啊!这药是爹求了宋神医好久才给赊的啊!”
“喝了,你的伤就能好了!”
宋青一把抓住了父亲的手腕,强行将他从地上拽了起来。
“爹,不用了。”
他的声音很轻,却很坚定。
“以后都不用了!”
一直没说话的大嫂李秀莲,此刻却再也忍不住了。
“不用了?说得轻巧!要不是因为你,咱家会变成这样?”
“要不是为了你那条命,咱爹一把年纪了,会这样低三下四地去求人?”
“宋青,爹捡的是药吗?”
宋大山一把拉住自己的婆娘。
“秀莲!别说了!”
宋青没有反驳。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大嫂,脸上满是惭愧。
“嫂子,你骂得对。”
他深吸一口气,眼神郑重看着秀莲。
“我以前确实混账,但今后再也不会了。”
他转头目光扫过哥嫂两人。
“哥嫂子,我败出去家,我自己会挣回来!”
“你说的轻巧,你倒是去挣啊。你知道这些年,你大哥为了供你读书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
说着嫂子便抹着眼泪跑进屋内。
大哥一脸为难的看着宋青,“弟啊,秀莲就是着性子。你别忘心里去。”
宋青摇了摇头,“嫂子,说的对。该是我为这个家做贡献的时候了!”
宋青说完这句话,在心中默念系统。
系统,开启今日情报!
宋青的脑海里,嗡的一声。
几行虚幻的字幕出现在眼前。
【叮,每日情报系统已开启!】
【情报1:村西头老槐树,第五根树杈的树洞里,藏着李瘸子过冬的三十个铜板。】
【情报2:后山有一头被陷阱夹伤了腿的袍子,奄奄一息。】
【特殊情报:山匪藏匿于后山峭壁下,意图夜袭宋家村!】
三条情报,清晰无比。
宋青的呼吸微微一滞。
钱,肉,还有山匪!
他的眼神在第三条特殊情报上停留了一瞬。
只怕要出大事了!
思考片刻,宋青的思路清晰无比。
先拿钱,再弄肉。
现在都快饿死了,必须先吃饱活下去,才是现在唯一的道理。
至于会不会碰到山匪,夜里如何应对,也得吃饱再考虑。
打定了主意,他拍了拍身旁大哥宋大山的肩膀。
“哥,你把爹扶回屋里歇着。”
“我出去转一转。”
宋青话音刚落,宋长工就慌了。
老人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慌忙劝阻。
“儿啊!你伤还没好利索,这天寒地冻的,你出去做什么!”
“不能乱跑!”
宋大山也跟着附和。
“是啊二弟,听爹的,你这伤口要是裂了,又要花钱请神医了。”
宋青却摇了摇头。
他没有去看自己的伤,而是看向了屋里。
“爹,大哥。”
“咱家是不是已经没有粮食了?”
宋长工和宋大山同时僵住了。
老人的脸涨得通红,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
宋大山则羞愧地低下了头,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满是窘迫。
宋青又问了一句。
“这都晌午了,都没吃一口吧?”
院子里,一片死寂。
宋青心里叹了口气。
他走到大哥面前,看着这个为了家,把脊梁都压弯了的男人。
“就算你们能饿,孝悌呢?”
“小家伙才三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他能跟着我们一起饿肚子吗?”
孝悌两个字狠狠扎在了宋大山的心上。
他猛地抬起头,眼眶瞬间就红了。
但依旧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一个男人,连自己孩子的饭都管不饱,还能说什么?
宋青语气缓和了些。
“放心吧,我不是去惹事。”
“我好歹读了几年圣贤书,去村里转转,看谁家要写个书信、对个账,也能挣回几个铜板。”
“先缓一下这燃眉之急。”
这个理由,让宋长工和宋大山无法反驳。
是啊,二儿子是读书人。
虽然以前不务正业,但现在好像真的不一样了。
两人不再坚持。
宋青没再多说,转身便朝着院门外走去。
他没有直接往村西走,而是故意绕了个圈子,朝着村东头溜达了一段。
确认没人注意自己后,才贴着墙根,悄悄摸到了村子西头。
那棵老槐树,孤零零地立在村口。
李瘸子的家,就在老槐树旁边。
宋青眯了眯眼。
他记得很清楚,这李瘸子的儿子是在镇上杀猪的,家里条件不错。
平日里,这家人仗着有点势力,没少欺负他们这些老实本分的庄稼人。
当初原身那个蠢货被白芷迷了心窍,偷偷卖掉家里仅剩的两亩薄田,就是这个李瘸子在中间牵线搭桥,用远低于市价的价钱给吞了下去。
“三十个铜板?”
“就当是先收点利息了。”
宋青嘴角勾起一丝冷意,搓了搓手抱住粗糙的树干,用上了吃奶的劲儿往上爬。
身上的伤口被牵扯得生疼,但他咬着牙,一声不吭。
很快他便爬到了第五根树杈的位置。
果然在一个不起眼的树洞里,他摸到了一个粗布包裹。
打开一看,里面是三十个大小不一的铜板。
宋青心中一喜。
有了这笔钱,至少能买点粗粮,让家里人先喝上几顿热乎的稠粥了。
他把钱揣进怀里,动作利索地滑下树,而后头也不回朝着后山的方向快步走去。
而就在宋青走了不到半柱香的功夫。
一个精瘦的中年男人,鬼鬼祟祟地从自家院里溜了出来。
正是李瘸子。
他左顾右盼,见四下无人,这才一瘸一拐地来到老槐树下。
他熟练地爬上树,将手伸进那个熟悉的树洞里。
片刻之后。
一声绝望又凄厉的惨叫,划破了村子西头的宁静。
“啊!”
“哪个天杀的王八羔子!偷老子的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