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的女医来的很快。
江衡站在一旁，隔着屏风看着女医给江安安仔细的检查了一遍，才放下心来。
朱樉的那一脚其实踢得不轻，所幸的是，当时江安安是蹲着的，肚子和胸前脆弱的地方，都保护的很好。
那一脚其实是踢在背上，虽然也受了伤，但没伤到脏器，只是有些淤青和擦伤而已。
看着女医小心的上完了药，江衡这才松了口气。
拍了拍江安安的小手，耐心的安抚了她几句，直到马皇后身边的胡尚宫再三过来催促，他才起身来到了前殿。
“草民参见陛下，参见皇后娘娘，参见太子殿下。”
入宫的路上，田成已经紧急帮他培训了一下见驾的礼仪。
所幸的是，明朝除了特别正式的场合之外，倒是也用不着行跪拜礼，所以，江衡只是端端正正的拱手作揖。
此时，朱元璋正坐在上首的御座上，马皇后在一旁陪坐，朱标站在旁边，三人原本正在说话。
见到江衡进来，老朱原本还带着几分笑意的脸色，顿时就沉了下来。
“小子，你好大的胆子，进宫第一天就敢出手殴打朝廷亲王，你难道真的不要命了？”
依旧是一副态度恶劣，气势汹汹打算兴师问罪的模样。
虽然对老朱这股蛮不讲理的说法很是无语，但是，江衡却也并不害怕。
秦王朱樉……既然自己撞了上来，就别怪他无情了。
于是，缓缓站直身子，江衡抬头直视着老朱望过来的眼神，不仅没有半分惊惧之意，反倒是带着一丝冷意，道。
“朱樉这样的人，别说是打了，就算是杀了也没什么可惜的，至少就这么死了，不至于落得个愍的谥号。”
听到前半句话，朱元璋原本怒火已经升腾了起来，但最后一句话，又成功的让他按捺了下来。
“小子，你什么意思？”
一旁的朱标也皱起了眉头：“《谥法》有云，在国逢难曰愍，使民折伤曰愍，在国连忧曰愍，祸乱方作曰愍，二弟日后究竟做了什么事，竟然会得到如此恶谥？难道说，是得罪了后继之君？”
从这句话就能看得出来，对于自己的这帮弟弟，朱标有多么偏爱回护。
他宁愿相信，是后继之君看不惯朱樉，所以给了恶谥，也不想承认，他这个弟弟就是个遗臭万年之辈。
或许在他看来，朱樉只是跋扈骄纵了些，无论如何，也不至于到要钉在史书上的程度。
然而，江衡又岂会放过这个历史上简直可以说是不当人的混帐王爷，当下便戳破了朱标的幻想。
“太子殿下想多了，秦愍王这个谥号，是陛下，也就是洪武皇帝亲自给的。”
显然，昨夜的一场暴雨，再加之江衡的种种表现，已经让朱元璋等人相信了他穿越的事实。
但即便如此，对于他此时的话，朱元璋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你是说，是朕给了老二这个恶谥？”
江衡见他一副惊讶的模样，索性便直接道：“……自尔之国，并无善称。昵比小人，荒淫酒色，肆虐境内，贻怒于天，屡尝教责，终不省悟，致殒尔命，尔虽死矣，馀辜显然……”
“这番话，是朱樉死后，陛下亲自为他撰写的祭文，后世有不少学者觉得，这祭文悼念之意不强，反倒象是一篇历数秦愍王罪行的檄文。”
“祭文最后，陛下以‘观尔所为，古所未有，论以公法，罪不容诛’十六个字作为结尾，可见其天怒人怨的程度，已经到了陛下想要亲自将他诛杀的程度。”
话音落下，乾清宫中静悄悄的一片。
马皇后和朱标不约而同的看向老朱，后者的脸色则是变了又变，难看之极。
事实上，朱元璋也一直没觉得朱樉骄纵的性格有什么大不了的。
但是，他又不得不承认，刚刚江衡背出的这番话，单纯从行文风格来看，的确很象是出自他的手笔。
可问题是，朱樉这混小子，以后到底都干了些什么，惹得这么天怒人怨，以至于连他这个亲爹都失望到了如此程度？
“江小哥，你方才说，樉儿的……的谥号是陛下给的，那么也就是说，他去世的时候陛下还在，难道说……”
马皇后迟疑着开口，不过这话说出来有些别扭，以至于连她都斟酌了好几次语句才勉强找了个还算委婉的说法。
此时，朱元璋和朱标的目光也齐齐望了过来，见状，江衡摇头道：“娘娘不必担心，洪武一朝，不曾有皇子是被陛下赐死的……”
闻言，老朱也暗暗松了口气。
他还真的害怕，朱樉是被他给弄死的。
虽然不知道这小子到底干了什么，但是，从江衡刚刚背诵的祭文来看，至少这小子死的时候，自己的心态大抵是这个丢人的混帐东西总算是嗝屁了。
“既然不是被赐死的，那他难道和标儿一样，也是病死的？”
这话说出来，朱元璋还是下意识觉得有些膈应，但说着说着，也就慢慢适应了，就连一旁的朱标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显然，老朱还是把那天晚上和江衡的对话，都告诉了朱标。
见此状况，江衡也便没了什么顾忌，摇头道：“这倒不是，按史书记载，秦王朱樉就藩之后，堪称是罪行累累，有记录所载的诏书当中，一共列出了他二十八条罪状，其中包括滥用私刑，劫掠平民，苛待奴婢等，他还将陛下赐予他的正妃囚禁，偏宠侧妃，甚至为其制作了皇后服饰，又给自己打造了一副五爪龙床……”
朱樉恐怕也没想到，他那一脚会给自己带来这么大的祸患。
江衡想起江安安刚刚可怜的样子，心中一阵一阵的火起，原本可以一笔带过的秦王罪行，被他详详细细的说了一遍。
朱元璋坐在上首，听得额头青筋直跳。
“……朱樉平时最喜欢做的事，就是拿下人的性命取乐，使得秦王府中下人皆怨恨之，于是在洪武二十八年，有三名老妇人趁着朱樉不备，在他的饮食当中下毒，致其身殒，随后，这三名老妇人亦服毒自杀。”
直到最后江衡说完朱樉的结局之后，朱元璋总算是再也按捺不住，蹭的一下从御座上站了起来，怒道。
“这个逆子！来人，去把秦王给朕带过来，朕今天非要打死这个混帐东西不可！省的他给老子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