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路一:直接下旨诛杀魏忠贤。
魏忠贤反扑,将他勒死于龙榻上,选一弱智宗亲继位……
道路二:不杀魏忠贤。
他对魏忠贤进行敲打后重用,让其镇压朝堂,搂银入库。初期魏忠贤感恩戴德,后期逐渐失控,只手遮天。他想再杀魏忠贤,次日溶于水……
道路三:抛出大饼,诱杀魏忠贤。
他许以“荣退厚赏”,魏忠贤建议内阁票拟。内阁票拟引发朝野震动,赏功变罚过。
魏忠贤众叛亲离,抄家灭族。国库充盈,赈灾强边,重焕生机。厂卫恭立身后,百官拜颂皇上圣明……
无数细微的变量——一份奏章、一句措辞、一个眼神……都在寒泉映照中被瞬间捕捉、推演、放大其连锁效应。
这是对朝局仿真的具象化,是基于他对人性深刻理解和对历史脉络精确把握,思维被加速到极致后产生的“真实预演”!
良久,那深邃幽暗的意识寒泉退去,朱由检感到身体一阵虚弱。
思维加速到极限,竟然观想出来一个具有“仿真器”效果的意识寒泉。
仿真推演,映照未来——这是要让朕画饼更好吃,甩锅更精准吗?真是天助我也!
三种道路,结果迥异。该如何选择,显而易见。
朱由检猛地睁开双目,眸中精光爆射:“宣魏忠贤。”
“是,皇爷。”王承恩躬身领命,尖声大喊,“宣魏忠贤觐见!”
“宣魏忠贤觐见!”声音一声一声往外传。
没多久,满头白发的魏忠贤就小碎步跑着进来,跪伏在地:“老奴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由检俯视这位权倾朝野,号称“九千岁”,“儿孙”遍布内外廷的大太监。
表面恭顺,实则随时可能爆起伤人。
“厂公免礼,赐座!”朱由检表现得十分尊敬老厂公,又当皇帝时间太短,还不熟悉业务的样子。
“谢陛下恩典!”魏忠贤颤颤巍巍地爬起来,半边屁股坐在椅子上,一副老弱病残的模样。
他心中十分忐忑。
皇帝此时召见自己,意欲何为?
魏忠贤极度缺乏安全感。
这位少年皇帝,在潜邸期间就扬言要清除自己。
登基之后,对自己的示好极尽防备。
送到他身边的四个美姬照单全收,却不予宠幸。还不停安插信王府潜邸旧人到各个机要部门,让自己行动极为不便……
可惜,天启皇帝驾崩太快了,使自己与客氏准备的八个孕妇,狸猫换太子的计划直接白费。否则,哪会这么麻烦。
一朝天子一朝臣。
前几日,这位新君,更是罢免了得力干将崔呈秀,又命人当面宣读弹劾自己“十罪”的奏章,却始终没有明确如何处置自己。
想殊死一搏,但好象又没到绝境。
也不知道那帮文官是什么态度,但想来没有谁愿意冒险跟一个身体不全之人造反,哪怕是想行废帝之事也是千难万难。
想全身而退,又不知道皇帝心思如何。实在是如芒在背。
这短短一两句话,皇帝与厂公,两个人都在演。表面相互尊重,实则内心都有百八十个算计。
老戏骨与小花旦对演飙戏,看得旁边的老实人王承恩一阵迷糊。
“厂公辅助先帝七年,使国富民安,歌舞升平,劳苦功高,如今激流勇退,引疾告老,朕甚是不舍!”朱由检温声道。
看来,小皇帝还是顾念先帝旧情的?魏忠贤闻言,心中稍安,躬敬道:“皆是先帝励精图治,老奴不敢居功!”
“厂公不必谦虚!如今厂公引疾告老,请求削爵,朕若不允,便是不近人情,好生为难。”朱由检继续铺垫。
“老奴徨恐!老奴有罪!”魏忠贤吓一跳,连忙谢罪。
“大明有功必赏,有过必惩。厂公功绩彪炳,如今荣退,朕必须厚赏以示荣宠!”朱由检脸上显出激动的潮红。
“然,朝廷并无既定法度,如何赏,朕甚是为难。厂公,此事该当如何?”朱由检把问题抛给魏忠贤。
这是现代甩锅术的基本要领,他熟悉的很。
问的是如何赏,不是赏什么。
如果问赏什么,魏忠贤可以直接说想要什么。
但是问如何赏,魏忠贤就不能回答自己想要什么,而是要讲按照法度应当怎么做。
天启帝在位时,曾准其退休返籍,赐田万亩、银十万两。
但天启帝是口头说的,他已经驾崩,魏忠贤拿不出遗诏来,又无法把他挖出来再说一遍,也就无从说起——所以,一切得看新君的意思!
大明规定宦官55岁退休,称“内臣致仕”。
现在魏忠贤已经60多岁,早就该退休了,由于天启帝的恩宠,才留用下来。
允许权宦荣退,是大明的惯例。这主要是帝王以物质厚赐和虚职尊荣换取权宦主动让权,避免宫廷动荡。
这一条,魏忠贤自然知道。他提出削爵请辞,便是听了崇祯潜邸太监徐应元的意见,希望通过主动让权,来换取平安落地。
他悄悄观言察色,没从朱由检脸上发现什么端倪。只当是新君没有什么经验,于是稍微放下警剔,认真思考起来。
大明宦官荣退,能得善终者,不足四成。其馀人等,尽皆遭到事后清算。
这与文臣致仕,基本上不会遭到清算相比,宦官荣退实在是高风险的退路。
对于荣退,魏忠贤其实早有考虑。
他分析认为,大明宦官荣退,多遭清算;而文官却绝大多数都得善终,家族显赫多年。
这其中的区别,就在于:宦官荣退,全凭皇帝态度,但皇帝容易受身边太监影响而改变态度。
他威压四海这么多年,肯定得罪不少太监。万一那些人在新君面前说什么,自己恐怕也难逃清算!
而文官致士,则是朝廷廷议的决定。这是朝堂君臣的共同意志,不会因为某个人的闲言碎语而发生改变。
要是能象文官一样致仕的话,就会安全得多!
“老奴拜谢陛下恩典!”魏忠贤跪伏叩谢皇恩,眼珠子一转,给出建议,“若陛下为难,或可请内阁票拟。”
呃……我还没发力,老狗竟然主动上钩了?他这么迫切想全身而退的吗?
朱由检稳住激动的内心,努力做好面部表情管理,不让自己露馅。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魏忠贤,死死忍住不说话,生怕一开口就笑出声来。
这个表情落在魏忠贤眼里,就仿佛要看穿他的内心一般,压力巨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