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羽叫了外卖,火锅的香气氤氲满室,一片肥牛下肚,顾羽满足地喟叹一声,随即目光灼灼地看向季夏:
“宝,你跟姐说句实话,你现在看着他,真就没一点感觉了?”
季夏垂下眼睫,正要开口,手机响了,是爸爸季向东。
刚一接通,季向东洪亮又带着点埋怨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夏夏,你江叔叔来北城,你怎么不告诉家里?我还是看新闻推送才知道。”
季夏眼皮跳了下,正想着如何解释。
谁知季向东根本没给她机会,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哎,刚我给他打电话,你江叔都跟我说了。”
“说是受一个很重要的老朋友所托,实在推不掉才来一天,论坛一结束就直接去机场了,时间紧得连顿便饭都顾不上吃。”
“他去机场了?”季夏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是啊,这会估计飞机已经起飞了。”季向东回了句,又接着说。
“他还特意让我别怪你,说你接待得很周到,表现特别专业。砚钦这人,真是处处都为别人着想。”
“对了,今天还是你江叔叔生日呢!”
季夏猛地一怔:“……生日?”
季向东感慨:“是啊!大老板也不是好当的,过个生日,还要为了工作为了人情东奔西跑,忙得连顿热乎饭都吃不上。”
“哎,想想也挺不是滋味的。你这孩子,下次就算时间再赶,也要跟爸爸说一声。我过去看看他,至少见一面也好啊。”
“你江叔叔照顾你那么多,咱们得感恩。”
“知道了,爸。”季夏轻声应下。
他说受一个很重要的朋友所托,这套说辞天衣无缝,行为举止分寸感十足。
他送完她们,就马不停蹄地去了机场。
可为何偏偏,是他生日这天?
手机屏幕在她指尖亮起又熄灭,微信对话框里,那个熟悉的头像安静沉在下面。
她几次敲下“生日快乐”四个字,又逐个删去。
这算什么?
她并没想过要原谅他,此刻任何越过界线的关心,都象是在……故意吊着他。
她关掉手机。强行切断自己乱七八糟的思绪。
还有几天就是国考了,考试要紧。
国考倒计时的压力,加之白日里与江砚钦重逢带来的心绪不宁,让季夏一不小心喝多了。
两罐啤酒下肚,她的脸颊就飞起红霞,眼神也变得湿漉漉的,忽然没头没尾地问:
“小羽……”
“恩?”
“你会不会觉得,我对他,有点太狠心了?”
顾羽正涮着一片毛肚,闻言差点跳起来:“季夏夏你没事吧?你居然怀疑自己狠心?!”
她放下筷子,掰着手指头开始数:
“第一,是他从一开始就处心积虑骗你!第二,你最好的年纪、最真的感情都给了他!第三,分手你一分钱没要,仁至义尽了好吗!”
顾羽越说越气,伸手戳了戳季夏的脸:“我的宝,你到底是喝了多少,才会觉得那个占尽了便宜的老男人可怜啊?”
季夏被戳得晃了晃,她没反驳,只是小声嘟囔:
“可是,他今天看起来,好象真的很难过。”
顾羽翻了个白眼:“他活该!他难过算什么,你当初流的眼泪比他多多了!”
这句无比正确的拉偏架,瞬间给了季夏无理取闹的底气。加之酒精慢慢上头,季同学开始带着哭腔大声附和:
“对!江砚钦!王八蛋!”
她对着空气,仿佛那个人就在眼前:“你骗我!你从头到尾都在骗我!别以为装可怜我就会心软,我不会原谅你的!”
“绝不!”
她越说越激动,抓住顾羽的骼膊,眼神涣散却又异常坚定:
“我国考,我一定要考进秘书处!我要让你看看……没有你,我季夏能走得更高……更远……”
顾羽赶紧顺着她的话哄:“能能能!你肯定能!气死他!”
得到了肯定,季夏像完成了心愿,用力一点头,可那股劲儿一松,无尽的委屈又漫了上来。她趴在桌上,声音闷在臂弯里,越来越小:
“混蛋……我才不会原谅你……没有你……我一样可以过得很好……”
话音未落,她身子一软,顺着椅子滑下去,抱着垃圾桶吐得昏天暗地。
顾羽看着一片狼借的现场和瘫软在地的闺蜜,绝望地望天:
“我上辈子是炸了银河系吗?这辈子要半夜听你骂男人,还要给你收拾呕吐物?!”
她任劳任怨地开始打扫,又把季夏拖到床上,盖好被子。
就在她以为终于结束时,季夏翻了个身,浓重哭腔,几乎听不清的呓语,喃喃道:
“……江砚钦……”
“生日快乐……”
顾羽所有动作瞬间停滞。
她看着床上那个为情所困、狼狈不堪的闺蜜,一股恨铁不成钢的火气直冲天灵盖。
她戳着季夏的额头,压低声音咬牙切齿:
“季夏夏,瞧你这点出息!一个老男人而已,至于把你折腾成这样吗?姐换男朋友的速度都快过你忘掉他的速度!”
说完,她看着季夏酣睡的侧脸,满腔的火气又化成了无可奈何的叹息。
谁让她俩幼儿园就对眼了,跟童养媳也差不多了,认命。
嘴上骂得再凶,也得替她掖好被角。
国考当日,天光未亮,北城却早已苏醒。
考点外,清冽的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声的硝烟味,无数年轻的身影在晨风中伫立。
季夏站在人群边缘,一身精心搭配的战袍让她显得格外清爽亮眼。
一件正红色羊毛大衣,内搭米白色高领毛衣,象一颗甜滋滋的草莓牛奶糖,在灰蒙蒙的冬日清晨里,散发着暖融融的光。
“夏夏!这儿呢!”
她闻声回头,季向东和吴美玲正穿过人群朝她走来。
“爸,妈,天这么冷,你们怎么还来了。”
吴美玲一把拉过女儿的手,将暖手宝塞过去:“你这孩子,这么大的日子,爸妈当然要来给你坐镇。”
说着又替她理了理额前碎发,“这身真精神,我闺女穿红色最好看。”
季向东则打量着女儿这一身,朗声笑道:“好!红色,开门红!我闺女今天肯定旗开得胜!”
季夏看着父母殷切的目光,想起这半年来无数个挑灯夜读的清晨深夜,心头蓦地涌上一股豪情壮志。
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
笔下有千钧,此即是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