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季夏抢在爸爸询问之前开口。
“我这几天肠胃不好,医生叮嘱要清淡饮食,尤其不能吃辣。”
她看向季大厨,“就是你来深城前一天的事情,我怕你担心,就没跟你说。”
小姑娘在桌子底下狠狠踢了江砚钦一下。
她十分怀疑,他是故意的。
江砚钦唇角几不可察的勾了下,配合小姑娘。“确实如此,她胃痛,还是我让司机送她去的医院。”
原来如此。
众人面上疑惑尽皆散去,江砚钦却在此时淡声开口
“听说小周在南大上学,学的什么专业?”
周宸放下筷子,躬敬回答:“江总,我学的是哲学。”
“哲学,倒是个修身养性的好专业。”看似夸,但从他嘴里出来,就莫名让人品味出这个专业毕业等于失业。
“未来是打算深耕学术,还是转向更实际的领域?”
周宸老实回答:“现阶段想再积累一下,打算考研。”
江砚钦慢条斯理用左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考研深造,想法是好的。不过,考研之后呢?不知小周对未来,有什么具体规划?”
这话一出,周宸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
周爸却已经听出话外音,季爸请来这个弟弟是来把关的,这是觉得他儿子的专业不好就业,未来不能给季夏提供安稳的生活。
周志强立刻笑着圆场:“江总考虑得是。不过我们家虽然算不上大富大贵,但也有些积蓄。”
“我和他妈妈就他一个孩子,将来肯定是要全力支持他和他未来的小家,车房这些都不在话下,绝不会让孩子们为生计发愁。”
季向东听了,觉得老战友诚意很足,正想开口说两句“孩子们还小,未来可以慢慢奋斗”之类的话缓和一下气氛。
江砚钦却已先一步接过话头:“周先生爱子之心,令人动容。”
接着他话锋一转,“不过,男人立世,终究要靠自己。家族的荫庇固然是底气,但若习惯了依靠,将来何以成为家庭的支柱,为妻儿遮风挡雨?”
这话直接把周家经济支持的优势,扭曲成了周宸可能无法自立的缺陷。
杀人不用刀,诛心不见血。
强盗逻辑。
偏这人身上有种上位者的气质,说出来的鬼话还能把人相信。
小姑娘目定口呆,想起历史书上的赵高。
指鹿为马!
果然,他爸季向东被成功带偏,也开始担忧周宸的专业确实不大好,男人要靠自己的本事养家,才能给女儿提供保障。
周宸被如此质疑,脸上有些挂不住,立刻挺直了腰板:
“江总,我在学院成绩一直是第一。我相信凭自己的能力,完全可以找到一份体面的工作,靠我自己也足以撑起未来的事业和家庭。”
所有人都已经被某只老狐狸引导,带偏话题。
本来季爸爸和周爸爸的初衷就是让两个孩子见面认识一下,不着痕迹的撮合撮合。
被江砚钦几句话,直接拉升到“谈婚论嫁、评估男方生存能力”的高度。
而且越评估越觉得差点意思。
你来我往,又是几轮,季夏终于忍不住。
爸爸瞒着她给她安排相亲,更气的是江砚钦明明知道却不告诉她。
今天这一切,他就是故意的。
亏她昨天还觉得他们俩是这世界上最好的男人。
小姑娘放下筷子,瓷筷落在骨碟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全场瞬间安静下来。
桌下,她被江砚钦握着的手用力挣了下,男人却攥得更紧。
季夏气急,想也没想,抬起脚就狠狠踩在了他锃亮的皮鞋上!
江砚钦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这点疼痛对他而言如同蚊蚁叮咬,但他清淅地感知到了小姑娘身上载来的炸毛般的怒火。
他知道,玩过头了。
他手指微微一松,季夏立刻抽回了手。
她抬起头,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季向东脸上,腮帮子微微鼓起,显然是气坏了:
“爸,周伯伯,我才上大三,学业都没完成,我目前没有任何谈恋爱的打算。”
“所以今天这顿饭,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但真的不必再为我的事操心了。”
她这话说得清脆响亮,直接把所有人藏着掖着的窗户纸捅了个透亮。
季向东脸上有些尴尬:“夏夏,爸爸就是让你多认识个朋友……”
小姑娘却不接这话,而是看着他爸:“爸爸你是知道的,我小舅舅管我管得可严了。”
“他要是听说我在上学期间谈恋爱,肯定会立刻从北城飞过来教育我。我可不想惹他生气。”
这话明着是说给小舅舅听的,暗地里却是在“指责”老季:你看,你都没小舅舅关心我、管着我!
果然,季向东一听,脸上瞬间写满了心碎和委屈。
得,以后再也不搞这种相亲了,纯属吃力不讨好,还把闺女推到她小舅舅那边去了!
季夏说完,利落地站起身,拿起自己的包:“我学校社团还有事,你们慢慢吃,我先走了。”
她甚至没看江砚钦一眼,转身就走出了包间,留下一个潇洒又带着点小脾气的背影。
包间内,一片寂静。
周家父子面露尴尬,季向东一脸懊恼。
江砚钦却已慢悠悠起身,“周先生、季哥,我公司还有事,先走一步。”
季夏气冲冲地走在路边,手机震动。
【江叔叔】:路边,上车。
季夏看了一眼,锁屏,不理。
电话立刻进来,她直接挂断。再响,再挂断。
黑色的迈巴赫无声地滑到小姑娘身边,并行。车窗降下,露出江砚钦的侧脸:
“上车。”
季夏当没听见,加快脚步,甚至想穿过马路甩开他。
然后,她听到身后“咔”的开门声和急促的脚步声,下一秒,她双脚离地,被打横抱起!
季夏惊呼:“江砚钦!你放我下来!”
江砚钦却充耳不闻,大步走向车,动作利落地把她塞进副驾,俯身给她扣安全带。
小姑娘刚刚的气还没消,此刻更加生气,吼他:“你疯了,不怕被人看到告诉我爸吗!”
江砚钦动作一顿,一手撑在她座椅靠背上,将她圈在方寸之间,黑眸沉沉地锁住她,唇角勾起:
“看到正好。”
“我正想告诉季哥,他的宝贝女儿早就是我的人了,让他不用再费心张罗相亲。”
季夏瞬间慌了:“你敢!”
小姑娘虽气势上不输人,但心里清楚,他敢。就没他江砚钦不敢做的事。
果然,男人慢条斯理开口:“那你试试,我敢不敢。”
最终,在他的眼神威压和同归于尽的威胁下,季夏气得眼圈发红,别过头,算是默认上车。
车子重新导入车流,密闭空间里气氛僵持。
季夏越想越气,看着身边男人从容开车的侧影,那股气又涌上心头。
车子在红灯停下,小姑娘抓住他搭在扶手箱上的右手小臂,隔着昂贵的衬衫布料,张嘴就狠狠咬了下去。
江砚钦手臂肌肉瞬间绷紧,闷哼一声:“……哼。”
这点痛对他而言不算什么,但他清淅地感受到了小姑娘是真的生气了。
他没有抽回手,用左手稳稳控着方向盘,任由她发泄。
直到季夏自己觉得牙酸了,才愤愤地松开口,衬衫上已经留下一个清淅的湿漉漉的牙印。
季夏看着被自己咬坏的昂贵衬衫和衬衫下定然存在的牙印,肉疼加心疼。
嘴上却不肯认输:“……你活该!”
江砚钦瞥了一眼牙印,再看向她时,发现小姑娘已不象刚刚那般,气已消了大半。男人眼底染上一丝笑意:“消气了?”
季夏扭开头看窗外:“没有!”
江砚钦低笑:“那再咬一口?”
说着,真的把手臂又往她那边递了递:
“如果一直不解气,这条骼膊随时给你留着。只要我的夏夏能消气,把它咬废了都行。”
季夏:“谁要咬你,硬邦邦的,硌牙。”
江砚钦看着她终于不再紧绷的小脸,眼底笑意更深:“那,夏夏不生气了?”
季夏重新板起脸,但语气已经软了几分:“没有!别以为我这么容易就原谅你了。”
“好,我知道。” 他重新握稳方向盘,语气里带着一种成竹在胸的纵容。
“给我个机会赎罪,带我的夏夏去个地方,好好消消气。”
车子没有驶向任何一个熟悉的商圈,而是径直开上了通往市郊的高速。窗外的风景从高楼林立逐渐变为开阔的绿地。
季夏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陌生景致,忍不住好奇:“江砚钦,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儿?”
她原以为他所说的消气方式,是带她去吃火锅,购物,或者允许她无限续杯喝奶茶。
显然,都不是。
当车子最终拐下高速,驶入一条静谧的林荫道,远处隐约可见一片风格冷硬安保森严的建筑群时。
江砚钦才侧过头,看向她因疑惑而睁大的眼睛。
“马上就到了。”
“保证让夏夏消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