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尔的剑在抖。
他的手也在抖。
面前这个青年脸上挂着人畜无害的笑容，说出的话却像最沉重的山岩，砸在他的心上。
龙族赘婿的拳头？
那是什么东西？
是刚才那套诡异的，完全无法理解的体术吗？
卡尔的脑子一片混乱，他穷尽毕生的战斗经验，也无法分析出刚才发生的一切。
没有斗气波动。
没有魔力痕迹。
纯粹的速度，纯粹的力量，还有那精准到令人发指的判断力。
这根本不是人类能够达到的领域！
“你……你……”卡尔的声音干涩，他想斥责，想怒骂，却发现自己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恐惧，正在从他灵魂的深处，一点点蔓延出来，扼住他的喉咙。
“我什么？”肖恩往前又走了一步。
这一步，让卡尔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这个动作，让他自己都感到了莫大的耻辱。
雄狮骑士团的团长，王国的守护者，居然被一个叛徒吓退了！
“我杀了你！”
羞耻感压倒了恐惧，卡尔再次举起长剑，残存的斗气汇聚起来，准备做最后一搏。
一阵低沉的，仿佛来自地心深处的闷响，毫无征兆地传来。
脚下坚硬的冰层，开始剧烈地颤动。
山谷两侧的峭壁上，积雪与冰棱簌簌落下，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地震？”
这是卡尔脑海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
但很快，他就否定了这个想法。
因为那声音，不是从地下传来的。
而是从四面八方，从天空，从山谷的入口，从他们头顶的云层深处，同时响起！
那是什么声音？
是雷鸣吗？
不。
心跳。
成百上千颗巨大心脏同时搏动的声音！
“喂喂，动静搞得有点大啊。”
旁边的青铜龙停止了看戏，它抬起巨大的头颅，望向山谷的入口，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
黑曜石龙格鲁尔也站直了身体，瓮声瓮气地抱怨。
“都说了别吓到公主殿下，这帮老家伙就是不听。”
卡尔不明白它们在说什么。
他只是顺着那两头巨龙的视线，艰难地转过头，看向山谷的入口。
下一秒，他的瞳孔，缩成了针尖大小。
只见山谷入口那片狭窄的天空，被一个巨大的阴影，彻底笼罩了。
不，不是一个。
而是一群！
一个巨大的，覆盖着翡翠般鳞甲的头颅，率先从峭壁后探了出来。
那双熔金般的竖瞳，好奇地打量着谷内的一切。
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
蓝色的，银色的，青铜色的，白金色的……
一颗又一颗狰狞而威严的龙头，如同雨后春笋般，从山谷两侧的峭壁顶端冒了出来。
它们巨大的身躯遮蔽了天空，投下的阴影将整个山谷都拖入了黄昏。
翅膀扇动的声音汇聚在一起，形成了毁天灭地的风暴，卷起地上的冰雪，吹得人睁不开眼睛。
卡尔呆呆地站在原地，任由那狂风吹乱他的头发，刮得他脸颊生疼。
他忘了呼吸，忘了思考，也忘了自己手中还握着剑。
他的视野里，只剩下那铺天盖地的巨龙。
十头。
五十头。
一百头！
根本数不清！
每一头巨龙散发出的威压，都丝毫不亚于眼前的格鲁尔。
这些威压汇聚在一起，形成了一股实质性的力量，像亿万吨的海水，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
“呃……”
刚刚苏醒的霍克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又一次晕了过去。
艾拉的魔法护盾明灭不定，她用尽全力支撑着，才没有当场跪下。
而卡尔，他手中的长剑，再也握不住了。
当啷一声，掉落在地。
发出的清脆声响，在这片令人窒息的威压中，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完了。
这是他脑海中唯一的念头。
“哎呀，大家都来啦！”
就在这片末日般的景象中，一个娇憨又欢快的声音响起。
伊格瑞丝从肖恩身后探出小脑袋，开心地对着天空挥着手。
“爸爸！妈妈！格鲁尔叔叔！你们怎么都来了呀？”
她的声音，让那些狰狞的巨龙，瞬间变得温顺起来。
一头体型格外庞大的红龙，从天空中缓缓降落。
它落在格鲁尔的身边，化作一个魁梧威严的中年男子，正是龙王奥伯隆。
他看都没看卡尔等人，径直走到女儿面前，大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声音里满是宠溺。
“我的小宝贝，听说有人欺负你？”
紧接着，一位雍容华贵的金发美妇也随之降落，化为人形，正是龙后希尔维娜。
她担忧地拉起伊格瑞丝的手，上下打量着。
“伊格瑞丝，没受伤吧？”
“我没事啦！”伊格瑞丝骄傲地一挺胸脯，然后一把抱住身旁的肖恩，献宝似的说，“有肖恩在呢！他可厉害了！刚才嗖一下，就把坏人都打倒了！”
刷！
刷！
刷！
一瞬间，山谷里所有巨龙的视线，都聚焦在了肖恩的身上。
那几百道来自食物链顶端掠食者的注视，让肖恩头皮一阵发麻。
他表面上维持着平静的微笑，内心早已掀起了惊涛骇浪。
搞什么啊！
我就是想装个逼，教训一下这几个不长眼的家伙！
怎么把你们全家老小都叫来了啊！
这阵仗，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要毁灭世界呢！
奥伯隆的视线在肖恩身上扫过，然后落在了地上那张被劈成两半的桌子上。
他眉头一皱。
“这就是我批给你的那张桌子？”
肖恩心里咯噔一下。
“呃……岳父大人，这是个意外……”
“哼。”奥伯隆发出一声不满的鼻音，“我龙族的脸面，都让你给丢尽了。”
他转过头，那双充满威严的金色龙瞳，终于落在了已经彻底石化的卡尔身上。
“就是你，弄坏了我女婿的桌子？”
卡尔的身体，筛糠般地抖了起来。
他想开口解释，却发现牙齿都在打颤，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龙王奥伯隆不再理他，而是抬起手，对着天空中的龙群，下达了一个简洁明了的命令。
“拆了。”
话音刚落。
吼——！
震耳欲聋的龙吟，响彻云霄！
天空中那上百头巨龙，如同得到了总攻的信号，齐齐张开了巨口。
下一刻，五颜六色的龙息，如同决堤的洪水，从天而降。
赤红的烈焰，冰蓝的吐息，碧绿的酸液，紫色的闪电……
这些足以轻易摧毁一座城市的恐怖攻击，并没有对准卡尔等人。
而是轰向了他们周围的一切。
轰！轰！轰！
山谷两侧的万年冰壁，在龙息的洗礼下，如同脆弱的饼干，瞬间崩塌、融化、气化！
坚硬的地面被犁开一道道深不见底的沟壑。
整个山谷的地形，在短短几秒钟内，就被彻底改变！
卡尔等人脚下那一小块立足之地，成了风暴中心唯一的孤岛。
他们眼睁睁地看着周围的世界在毁灭，感受着那擦身而过的炽热与严寒，大脑一片空白。
这不是战争。
这是天灾。
“好了，停。”
奥伯隆再次开口。
漫天的龙息，戛然而止。
整个山谷，已经变得面目全非。
原本的冰封峡谷，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还在冒着热气的熔岩深坑。
奥伯隆满意地点了点头，他再次看向抖得快要散架的卡尔，脸上露出了一个豪爽的笑容。
“现在，场地宽敞多了。”
他伸出蒲扇般的大手，指了指卡尔，又指了指他身后的肖恩。
“来，继续。”
“我女儿说了，我女婿一个人，就能把你们全打趴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