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河的手指在"是"键上悬了三秒。
太平洋底的蓝光还在往他手机里涌，电流声在耳膜上刺啦作响，像极了前世暴雨夜老家漏雨的铁皮屋顶。
"赌了。"他咬了咬后槽牙，按下确认。
手机突然烫得惊人，屏幕上的数据流开始疯狂翻涌，蓝紫色的代码像活物般爬满整个指挥室的墙面。
沈星河凑近屏幕，瞳孔骤然收缩。
那些不断闪烁的坐标点最终汇聚成一张地图，红色标记在长江中游某处不断放大——三峡大坝，1994年施工图纸里标注的"07号备用控制室"，一个连工程档案都未公开的废弃空间。
"所以我们不是重生者。"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发涩，"是数据拷贝？"
凌晨三点的男生宿舍，王海的呼噜声突然卡住。
他迷迷糊糊掀开蚊帐，就看见沈星河站在床前，手机屏幕的蓝光把脸照得像鬼。"老沈？"他揉着眼睛坐起来，"你不会又搞什么大动静吧？
上次倒卖球星卡差点被教导主任堵在小卖部——"
"三峡大坝。"沈星河直接把打印好的图纸拍在他床头，"需要你联系校办工厂的周叔，弄套水利巡检队的工装和通行码。"
隔壁床的卡洛斯"唰"地坐直，发梢还翘着睡觉压出来的卷："fbi warng？"他操着不太顺的普通话，眼睛亮得像发现猎物的猎豹，"上次你说要黑进教育局改月考成绩，结果带着我们赚了游戏厅半年的钱——这次是不是更刺激？"
沈星河扯了扯嘴角。
这两个从高一就跟着他折腾的兄弟，一个是数学竞赛种子选手，一个是美籍华人小霸王，此刻眼里的光让他想起前世董事会上那些红着眼要押注新赛道的投资人。
但不同的是，投资人要的是利益，他们要的是并肩站在时代裂缝里的热乎气。
"我们要找的是''重生''的源头。"他按下台灯，昏黄光线里摊开的图纸上，07号控制室的位置被红笔圈了三遍，"但首先得混进去。"
话音未落，窗户突然被什么东西撞得哐当响。
三个人同时转头。玻璃上贴着张黑色u盘，正随着夜风轻轻晃动。
卡洛斯抄起晾衣杆捅下来，u盘刚插进电脑，唐慕白的脸就出现在屏幕里。
他穿着白衬衫，领口解开两颗，左脸的抓痕结了痂，像道暗红的蜈蚣："沈同学，凌晨三点讨论潜入国家重点工程，很有创业精神啊。"
沈星河的手指在桌下蜷紧。
前世监狱里那个疯癫的唐慕白，和此刻屏幕里眉峰冷硬的男人重叠——原来早在1998年，他就已经是时空管理局的棋子了。
"你以为在追寻真相？"唐慕白的指尖敲了敲桌面，视频画面切换成无数个分屏，"看看这些。"
每个分屏里都是沈星河。
有的穿着90年代的校服在教室抄作业，有的穿着2008年的西装在陆家嘴谈融资，有的白发苍苍坐在养老院的摇椅上翻老照片。
他们的表情不同，人生轨迹不同，却在某个瞬间同时抬头——就像被同一根线牵着的提线木偶。
"你们都是测试样本。"唐慕白的声音像冰锥，"用来验证文明迭代最优路径的小白鼠。
而我"他忽然笑了，"是负责清理不合格样本的园丁。"
屏幕"滋啦"一声黑屏。
王海的喉结动了动："老沈，这这不会是恶作剧吧？"
"不是。"沈星河摸出兜里的蓝月石胸针，触感凉得像块冰，"但正因为这样，我们更要去。"他抬头时，眼睛亮得像淬了火，"如果我是实验品，那我偏要证明，人类的自由意志，能烧穿所有的程序代码。"
潜入前夜，沈星河在老城区的奶茶店找到林夏·暗。
她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摆着杯没动的珍珠奶茶，发梢的荧光比平时暗了些。"他们加快了格式化进程。"她看见他，指节抵着玻璃上的雾气画了个月亮，"明天之后，记忆熔炉的防护层会升级37。"
"所以我们必须今晚准备好。"沈星河在她对面坐下，奶茶杯壁的水珠渗进掌心，"你会有危险吗？"
这次他没穿过去，能清晰感觉到那点温度，像雪地里突然落进脖子的火星："文明之眼是情感数据库的锚点，只要有人记得爱，我就不会消失。"她从颈间摘下条银链，链坠是枚指甲盖大小的存储器，"这是共情协议的备份。
如果遇到其他样本或许能唤醒他们的自主意识。"
沈星河把存储器塞进贴身口袋。
窗外的路灯照在她脸上，他这才发现她眼尾有颗淡褐色的小痣，前世从未注意过的细节。
"如果明天"
"没有如果。暗打断他，忽然笑了，"你看，月亮都在等我们。"
次日清晨，伪装成巡检队的三人组混进大坝。
潮湿的混凝土墙壁渗着水痕，应急灯在头顶投下昏黄光晕。
卡洛斯背着工具箱走在最前，工装裤口袋里的对讲机不时传来假模假样的"指挥中心"指令；王海抱着工程蓝图，手指在"07号控制室"的位置磨出了毛边；沈星河走在最后，掌心的微型遥控器贴着皮肤，按键被体温焐得发烫。
最后一道闸门前，警报声突然炸响。
六个穿黑制服的特勤人员从转角处涌出，为首的男人戴着战术目镜，露出的下颌线像把淬过冷的刀——是陆明轩。
"沈星河，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他的声音通过喉麦传出来，带着机械的失真，"现在，回归系统。"
卡洛斯的手往工具箱里探，被沈星河不动声色地按住。
他往前走了两步，离陆明轩只有三步远，能看见对方战术服上的银色徽章：两条交缠的蛇，衔着个破碎的沙漏。
"你们所谓的系统，不过是用程序圈养人类的笼子。"他的声音很轻，在空旷的走廊里却清晰得像敲在钢板上，"而我，要拆了这笼子。"
陆明轩的手指扣住枪柄。
沈星河的拇指按在遥控器上。
"你说得对。"他突然笑了，眼底的光比头顶的应急灯还亮，"但这次，我选择自己的终点。"
按下的瞬间，整座大坝的水轮机发出低沉的轰鸣。
那声音从脚底升起，像某种沉睡的巨兽被惊醒，顺着混凝土结构往四面八方蔓延。
陆明轩的瞳孔骤缩。
他听见远处传来钢筋扭曲的轻响，像极了某种共振的前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