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王府门前。
林轩换了一身常服,带着依旧面若寒霜的谢必安下了马车。
要给谢必安这个冷面剑客找媳妇,光是靠他自己在府里琢磨或者让下人去打听,效率太低,而且容易不着调。
这事儿,得找个“专业人士”咨询。
他盘算着,若论对这京都城内各家闺秀、才女的了解,谁最有话语权?那非靖王世子李弘成莫属了。
这位世子爷风雅好客,尤其喜欢举办各类诗会、文会,名义上是切磋文采,实则也是结交人脉。
他见过的大家闺秀、小家碧玉,怕是比林轩吃过的点心种类还多。
而且,在林轩融合的记忆里,今天靖王府正好就有场诗会。
原本按照原着的剧情,今天这场诗会可是“精彩纷呈”:范闲会应邀前来,然后被郭保坤、贺宗纬等人挑衅,最终以一首《登高》惊艳全场,狠狠打了郭保坤的脸,声名鹊起。
“不过嘛……”林轩摸了摸下巴,有些嘀咕,“经过我昨日在一石居这么一搅和,李弘成根本就没出现,更别说邀请范闲参加诗会了,而贺宗纬更是直接嗝屁了……这诗会还能办得起来?就算办了,哪还有原着那般的效果?”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已是日上三竿,临近中午。
“这都快中午了,这诗会不会已经结束了吧?”
带着一丝不确定,林轩抬脚朝着大门走去。
可还没等他进门,就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靖王府里脚步匆匆地窜了出来,神色慌张古怪,不是那郭保坤又能是谁?
郭保坤显然也没料到会撞见林轩,两人打了个照面,郭保坤的脸色“唰”一下就白了,眼神躲闪,仿佛见了鬼一般。
他慌忙用宽大的袖袍遮住脸,嘴里含糊地嘟囔了一句什么,也顾不上行礼,几乎是脚不点地、逃命似的冲下台阶,钻进了自家等侯在旁的马车,催促着车夫飞快离去。
“恩?”林轩看着郭保坤那狼狈的背影,心中大为奇怪,“这厮怎么会从靖王府里出来?李弘成可是我的人,他是太子的狗腿子,按理说八竿子打不着,更不该来参加弘成的诗会才对啊?而且他见了我跟见了阎王似的……难道是做贼心虚?”
林轩不明所以,只能暂时按下疑虑,继续往靖王府内走去。
靖王府的门房自然是认得他这位二皇子,不敢有丝毫阻拦,立马跑回府内通知李弘成。
不多时,就见靖王世子李弘成一身锦袍,面带笑容地快步迎了出来。
李弘成热情地拱手,他与李承泽年纪相仿,自幼相识,关系本就亲近,加之政治立场一致,说话间自然少了许多拘束。
林轩也笑着回礼:
“突然来访,没打扰你雅兴吧?我听说你今日府上有诗会?”
两人并肩往府内走去,谢必安默不作声地跟在林轩身后半步的位置,如同一个没有感情的影子。
李弘成闻言,脸上笑容更盛,甚至还带着几分兴奋:
“哈哈,殿下还真是消息灵通!好诗,殿下紧跟着就来了~!”
“好诗?”
林轩神色疑惑,可脑中突然闪过郭保坤那行色匆匆的身影,一个念头渐渐在他脑中成形:
“你你不会要说范闲那家伙也来了吧~!”
李弘成闻言一脸疑惑:
“啊?难道殿下此番前来不是为了范闲?”
林轩:“……”
他内心简直有一万头羊驼奔腾而过。
这都行?!贺宗纬没了,邀请环节没了,范闲还能来参加诗会?郭保坤还能精准地撞上去被打脸?那首《登高》还是出来了?!
这到底是强大的剧情惯性,还是这方世界天道在自行修补剧情?!
林轩顿感无语,强忍着吐槽的欲望,问道:
“那……范闲现在人呢?”
李弘成笑道:
“他说是来找婉儿的,此刻应该在后花园吧~!”
不用想他也知道,范闲肯定会遇见了他的“鸡腿姑娘”,说不定此刻两人就在腻歪着呢。
罢了罢了,这条线他本来就没打算插手太多,随他们去吧。
他今天来,可是有“正事”的!
“今日本王来,其实是有一件私事想请你帮忙。”林轩收敛心神,露出一丝“你懂的”笑容。
“哦?找我帮忙?殿下但说无妨!”李弘成很是爽快。
林轩清了清嗓子,指了指身后努力降低存在感的谢必安:
“是这样,谢必安,你也认识。他年纪不小了,终日为本王的安危奔波,个人大事一直耽搁着。本王心里实在过意不去,想来想去,若论对这京都出色女子的了解,非你莫属。所以今日特地带他过来,想请你帮忙参详参详,看看有没有哪家的好姑娘,适合我们必安的?”
“啊?!”
此话一出,李弘成当场愣住,嘴巴微张,看看林轩,又看看他身后瞬间身体僵硬的谢必安,脸上的表情从疑惑到惊讶,最后变成了一种极力忍笑的古怪神色。
啥?要我给……给这位冷面阎罗……说媒?!!
而谢必安的反应更大!
他虽然猜到殿下带他出来可能没什么“正经”公务,但也万万没想到是来给他找媳妇的啊!之前在马车上一点口风都没漏!
只见谢必安那常年冰封的俊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涨红,一直红到了耳根子。
他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眼神慌乱地看向林轩,声音都带上了罕见的磕巴:
“殿…殿下!不可!卫之责,无心…无心他顾~!”
他恨不得立刻施展轻功逃离这个让他社死的地方。
林轩却仿佛根本没听到他的拒绝,依旧笑眯眯地对李弘成说:
“你看,他还害羞了。弘成,今日你府上不是刚办了诗会吗?想必有不少才貌双全的姑娘还在府中盘桓?不如,就让谢必安见上一见?万一就有个能合眼缘的呢?咱们也不强求,就看个缘分嘛!”
李弘成从最初的震惊中回过神来,看着谢必安那窘迫得快要原地爆炸的样子,再看看林轩那一本正经搞事的表情,顿时也觉得这事有趣极了。
他本就爱热闹,这等给冷面剑客拉良配的戏码,简直是千载难逢~!
“妙啊!殿下此议大妙!”李弘成抚掌笑道,“今日诗会还未结束,确实有不少大家小姐在偏厅叙话。谢必安这一表人才,武功高强,若能觅得良缘,也是一段佳话!走走走,我这就带你们过去,找个视线好的地方,‘观摩’一下!”
“殿下!世子!万万不可!”谢必安彻底急了,也顾不得尊卑,上前一步,语气近乎哀求,“属下只想护卫殿下安全,终身大事……实不敢想!请殿下收回成命!”
林轩终于“正视”他,却板起了脸,故作严肃道:
“必安,你这说的什么话?成家立业,人之常情!本王这也是关心你。再说了,”他话锋一转,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这是命令!难道你想违抗不成?”
“命令”二字一出,谢必安如同被点了穴道,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张了张嘴,看着林轩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睛,满肚子拒的话最终还是被堵了回去,只能化作一声近乎绝望的回应:
“……属下……遵命。”
李弘成的靖王府花园,景致精巧,亭台水榭错落有致。
此刻,偏厅外的回廊和临近水榭处,三三两两聚集着一些尚未离去的大家闺秀,她们或低声谈笑,或欣赏园景,衣香鬓影,环佩叮咚。
而在不远处一座假山与繁茂紫藤的遮掩后,正进行着一场极其“诡异”的窥探。
靖王世子和二皇子殿下,两个身份尊贵的年轻人,正猫着腰,扒开藤蔓枝叶,兴致勃勃地望向回廊方向。
只见谢必安如同提线木偶一般,动作僵硬,脚步缓慢的朝回廊走去。
他还时不时的回头看向林轩,目露恳求之色溢于言表,显然是希望林轩能收回成命。
可回应他的却是林轩不耐烦的挥手,催促着他赶紧过去。
谢必安心如死灰,只感觉自己这辈子都没这么难熬过。
他不敢与任何人对视,只能微微垂着眼睑,盯着自己脚前方三尺之地,仿佛那里有绝世剑谱。
那双平日握剑稳如磐石的手,此刻却有些不自然地微微蜷缩,指尖下意识地摩挲着剑鞘上的纹路。
“噗嗤……”
“你看那是谁啊?那动作好僵硬啊,像根木头。”
“嘘!小点声,那就是二皇子身边的八品武者谢必安,听说剑快得很,杀过很多人呢……”
“啊?就是他呀?看起来……是有点凶,不过模样倒是挺周正的……”
“周正?冷得象块冰,谁敢靠近呀?”
几声压抑的低笑和窃窃私语顺着风隐约传来,虽然听不真切,但那指指点点的意味再明显不过。
这些小姐们对这位传说中的冷面剑客既好奇又害怕,只敢远远看着,低声议论,却没一个人有胆子上前搭话。
谢必安的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连带着脖颈都有些泛粉。
他努力维持着面无表情,但微微抽动的嘴角和越发僵硬的站姿,彻底出卖了他内心的狂风暴雨。
假山后,林轩看得直跺脚,压低声音恨铁不成钢地骂道:
“这个榆木脑袋!傻站着干什么?上去啊!随便找个小姐问问路,或者夸夸人家头上的头饰也行啊!真是急死本王了!”
李弘成在一旁憋笑憋得肩膀直抖,煽风点火道:
“殿下,您这就强人所难了。谢必安这架势,不象来找媳妇的,倒象是来执行刺杀任务的。看他那眼神,估计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怎么从那里杀出去。”
“杀什么杀!本王是让他来相亲的,不是来灭口的!”林轩气得想挠墙,“再这么傻站下去,还怎么找媳妇啊~!”
就在这时,一道清脆又带着几分疑惑的女声在两人身后响起:
“二殿下?世子殿下?你们……躲在这里做什么呢?”
“哎呦!”
林轩和李弘成做贼心虚,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同时一哆嗦,差点没撞在一起。
两人慌忙回头,只见范若若不知何时站在了他们身后,正睁着一双清澈明亮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他们这鬼鬼祟祟的姿势。
两人一看是范若若,顿时松了口气,随即眼睛一亮,象是找到了分享乐趣的同伙。
林轩赶紧招手让范若若过来,压低声音,兴奋地指着远处的谢必安:
“若若妹妹,你来得正好!快来看热闹!”
听到林轩称呼范若若是妹妹,李弘成眼中明显闪过一抹异色,却并未说些什么。
范若若依言凑到缝隙前望去,一眼就看到了鹤立鸡群的谢必安,她惊讶地掩住小嘴:
“他他在那里做什么?”
谢必安她见过几次,但还从未见过谢必安如此……局促的模样。
林轩嘿嘿一笑,兴致勃勃地解释道:
“本王这是在给他解决终身大事呢!你看他,年纪不小了,整天就知道练剑杀人,这怎么行?本王特意带他来弘成这诗会,就是想让他见识一下京都的好姑娘,看看有没有合眼缘的。”
“啊?给谢必…额…谢先生找媳妇?”
范若若惊得眼睛瞪得溜圆,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整个京都,谁不知道谢必安是二皇子身边的第一剑客,死在他手里的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吧?此刻居然会被拉来……相亲?
这画面太美,她一时有些无法想象。
但看着谢必安那副窘迫的样子,又看着林轩和李弘成一脸看戏的表情,她似乎明白过来,这事确实有点意思。
于是,偷看的队伍从两人变成了三人。
范若若也学着他们的样子,躲在后面,偷偷观察着事态发展。
时间一点点过去,谢必安感觉自己快要站成一尊石雕了。
就在他想着找什么理由逃遁时,终于,一个穿着鹅黄色衣裙,身形比一般闺秀略显高挑健美的女子,似乎鼓足了勇气,朝着他这边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