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笑容自然不是冲着李建民,而是给易忠海两人准备的。
四合院里,正是晌午时分,家家户户都在生火做饭。
易忠海脸色铁青地坐在炕沿上抽烟,眯着眼睛,偶尔闪过一丝狠厉。
今天他没去厂里上班,一是脸上带伤怕人看见,二是浑身疼得厉害——昨晚被众人痛打一顿,只得在家休养。
不光他没去,贾东旭和傻柱也没去。傻柱一早就出门治手,到现在还没回来;贾东旭也是一大早出去,中午才回。
起初易忠海还以为贾东旭是去给他拿药了,心里欣慰了好一阵,觉得这个干儿子没白认。
可等到中午,见贾东旭空着手回来,易忠海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他就不该对贾东旭抱什么期望。
心里不由怀疑:收贾东旭做干儿子,到底是对是错?
“贾东旭在家吗?赶紧出来!”
“贾东旭在家吗?赶紧出来!”一声洪亮的呼喊打破了四合院的宁静。
正在做饭的人们不约而同地朝外看去,只见一人领着两名保卫科成员站在贾家门前敲门,大家顿时露出浓厚的兴趣,纷纷走出屋子。
不一会儿,贾家周围就挤满了四合院里看热闹的邻居。
赵树林用力敲着房门喊道:“贾东旭,开门!快开门!”
“谁?敲这么响,门敲坏了你赔?”贾东旭不满的声音从屋里传来。
贾张氏也跟着嚷嚷:“就是!哪个没良心的中午来敲门,是要饭的吗?告诉你,我们家也没馀粮,要饭去别处!”
赵树林一愣,随即怒气冲冲地大喝:“贾东旭!我们是轧钢厂人事科的!你私自卖掉李峰工位的事,厂里要找你问清楚!”
赵树林本来还想进屋和贾东旭私下谈,见他态度这么嚣张,还谈什么谈!
他也顾不上丢不丢人了,直接对着门大吼。
这话一出,院子里的邻居们全都一脸震惊——贾东旭居然把李峰的工位给卖了?
李峰的工位怎么会落到贾东旭手里……大家脑子飞快转着。
很快,有人反应过来:大概是在李建民没回来之前,贾东旭以为李建民已经死了,才敢这么做。
想到这儿,众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看向贾家的眼神都带着几分嘲讽。
李建民没回来时,贾东旭卖掉李峰的工位或许不算什么,可现在李建民回来了,这事儿就闹大了。
这时,贾家房门猛地打开,贾东旭眯着一双小眼睛,一脸茫然,看到赵树林身后两名保卫科的人,眼神里掠过一丝慌乱。
赵树林冷笑一声:“贾东旭!你还记得卖李峰工位时是怎么跟我们人事科说的吗?对了,还有易忠海!同志,你去叫一下易忠海!”
“不用叫,我来了!”
易忠海推开人群,黑着脸走进来,看了一眼还在发懵的贾东旭,一脸恨铁不成钢。
他现在后悔极了,贾东旭这脑子完全随了他妈贾张氏,一点都不会转,真是废物!
“易忠海,你来得正好!”赵树林见到易忠海也不怯场,高声说道。
“当初贾东旭卖李峰工位这事,你还记得吧?他说李峰的儿子死了,女儿住在他们家。”
“是你易忠海亲口作证说李建民死了,我们才批准李峰的工位等李潇潇长大后给她。”
“可你呢?你说李潇潇由贾家养着,贾家多么多么困难,很难养活她,就想把李峰的工位卖了,好好抚养李峰的女儿。”
“这些话当时都是贾东旭说的,我没说错吧!”
易忠海面色铁青地点了点头,谁能料到李建民这小子竟会突然回来?
“你肯认就行。贾东旭在轧钢厂是什么表现,当初我们人事科本就不赞成。若不是你执意作保,我们绝不会把工位交给贾东旭,让他转手卖掉!”
“如今李峰的儿子回来了!你说这事该怎么处理?”赵树林不顾易忠海脸色有多难看,高声质问。
“怎么处理?工位反正我们已经卖了,你去找李建民!跟我们老贾家有什么关系?跟东旭又有什么关系!”
“再说了,担保的是易忠海,你找易忠海去!”贾张氏从屋里迈步出来,昂着头不屑地嚷道。
她这副蛮横的样子让赵树林彻底愣住了,果然不愧是能召唤老贾的人……
他脸色一沉,看也不看贾张氏,伸出两根手指:“我们科长给你们贾家两条路!”
“第一,贾东旭退还卖掉李峰工位得来的八百块钱!”
“第二,贾东旭的工位自动转给李建民,从此贾东旭不再是轧钢厂的工人!”
“什么?要我们老贾家退那八百块?不退就开除东旭?”
“没钱!我们老贾家哪还有钱!钱都给李建民那小子了!你们轧钢厂是看我们好欺负是吧!”
一提钱,贾张氏就想起昨晚贾家赔出去的那笔,心口一阵抽痛,肥胖的身子猛地窜到赵树林面前,一脸凶狠。
“我告诉你!我们老贾家没钱!一个子儿都没有!”
赵树林被她吓得后退一步,身后两名保卫科人员立刻上前,挡在贾张氏面前。
赵树林刚松口气,还没来得及说话,贾张氏竟一骨碌瘫倒在地,来回打滚,扯着嗓子干嚎:
“打人啦!轧钢厂欺负人啦!不让人活啦!”
“老贾!你出来看看!看看这些人是怎么欺负我们孤儿寡母的!”
“老贾!你快显灵吧,降道雷把这些没良心的都劈死!”
她喊得抑扬顿挫,像唱戏似的。
院里众人却觉得背后一阵发冷,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纷纷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
这年头虽说讲究破除迷信,可千百年的老思想哪是说没就没的,不少人心里还是信这些。
贾张氏这一通“召唤”,让四周不少人心里发毛,脸上露出惧意。
“够了!贾张氏你还嫌不够丢人吗?当着保卫科同志的面,是不是想被逮进去?”易忠海铁青着脸喝道。
贾张氏滚动的身子一顿,立马爬了起来,拍拍衣上的灰,一脸没事人的样子,转身就往屋里走。
仿佛刚才那番作态不是她似的,挥挥衣袖,不沾一点尘埃。
赵树林和保卫科的两位同志被这副耍赖皮的模样给惊住了。
易忠海走到贾东旭身边,低声劝道:“东旭,人事科的同志来了,你把那八百块钱还给人家吧。”
贾东旭满脸通红,显得十分为难。
“义父,您也知道我们家的情况。要是昨天还好,可昨晚王主任罚了我们一笔钱,现在家里只剩一百多块,根本不够!”
“你先拿一百,剩下的我来出。”易忠海咬着牙,心口一阵抽痛。
“谢谢义父!我以后一定好好孝顺您!”贾东旭激动地抓住易忠海的肩膀。
易忠海表面平静,心里却有些欣慰,觉得这孩子还是懂事的。
“易忠海!贾东旭在家吗?”
贾东旭正要进屋取钱,外面又传来一声高喊。
众人转头看去,又有两名保卫科的人走了过来。
“你们怎么也来了?”赵树林身后的一名保卫科人员疑惑地问。
“哟,你们也在!”王大圆打了声招呼,递了几根烟过去,“还不是杨厂长要找易忠海和贾东旭!”
他走到两人面前,幸灾乐祸地看着易忠海:“听说杨厂长在办公室发了好大的火,骂你易忠海不是东西!”
“易师傅,这回你和贾东旭怕是要倒楣了。”
易忠海心里一慌,习惯性地掏出一包大前门烟想塞给王大圆,却被对方一手拍开。
“易师傅,你这是想害我犯错误?”王大圆冷着脸说。
放在平时,他可不敢这样对易忠海,但现在易忠海干的丑事全厂皆知,他没动手已经算客气了。
贾东旭从屋里出来,声音发颤:“杨厂长要找我和义父?”
“没错,你们可得挺住。李建民已经进厂了,走吧,厂长正等着呢!”张亮走上前,眼里带着几分戏谑。
贾东旭脸色惨白,求助地望向易忠海。
易忠海阴沉着脸,捡起地上的烟,强作镇定:“那就去听听厂长怎么说。”
赵树林也不再说什么,事情既然已经惊动了厂长,就不归他管了。
……
轧钢厂里,工人们刚吃完午饭,有半小时的休息时间。不知是谁传出消息,说易忠海和贾东旭正往厂里来,杨厂长要见他们。
九十号人黑压压地聚在轧钢厂门口,等着看热闹,都想亲眼瞧瞧那两个人的到来。
站在最前头的不是别人,正是傻柱的老对头——许大茂。
这时候的许大茂红光满面,兴高采烈,就差没当场跳起舞来。
厂里那些风言风语,也正是他传出去的。谁让易忠海老是偏心护着傻柱呢?
好不容易抓到易忠海的把柄,许大茂怎么可能不替他“好好宣传”一下?
就在众人翘首以盼的时候,易忠海和贾东旭在几名保卫科人员的押送下,走到了大门口。
“哟!这不是咱们敬爱的高级钳工易忠海易师傅嘛!听说你帮贾东旭强占李医生的房子?”
“易忠海,你可真给咱轧钢厂丢人!怪不得你生不出儿子,尽干这种缺德事,能有后都怪了!”
……
易忠海他们一到,人群就象炸开了锅,纷纷朝着他们师徒俩叫骂,还有人捡起石头往他们身上扔。
起初易忠海还不清楚怎么回事,等听明白大家骂他的原因,脸瞬间黑了下来。他瞪着一双凶狠的眼睛四处扫视,恨不得把那个散播消息的人揪出来。
很快,他就看到了满脸得意的许大茂,立刻高声喝问:“许大茂,是不是你传出去的?”
许大茂一点儿也不怕,走上前冷笑着说:“是我传的又怎样?你易忠海敢做坏事,还怕别人说吗?”
“你……你……”易忠海指着他,气得直哆嗦,却半天说不出话来。
贾东旭象是被这阵势吓坏了,一直缩在易忠海背后,活脱脱一个“爸宝男”。
这时,保卫科科长走了出来,拿着喇叭喊道:“各位!各位!这件事厂里一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大家先散了吧,现在杨厂长要见他们,麻烦让一让!都让让!”
科长是军人出身,性子刚正,知道易忠海做的事之后,恨不得一枪崩了这老家伙。
可惜现在不是战场,不能这么干。他只能暗中示意手下别拦着工人们发泄怒火。
要不然,这么多人围着易忠海他们,保卫科的人怎么可能一个都不出现?难道真以为他们都去巡逻了吗?
听到科长的话,众人很识趣地散开了。但临走前,不少人还朝易忠海他们脸上吐口水。
王大圆看着两人的狼狈样,皱了皱眉,有点为难地看向科长:“科长,他们这样……还得去见厂长。”
科长一脸严肃,义正词严地说:“就跟厂长说,工人们太愤怒,我们拦不住!”
王大圆只得点头应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