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我，听我吩咐，你这地狱里来的脏东西。”精灵的语气坚定，不容置疑，好象她是恶魔的主人。
恶魔之前喋喋不休，这会儿却连一个字都不说。马脸上的四双眼睛咕噜咕噜地转圈，四张嘴巴象是被针缝上了一样。
那张脸迪恩是越看越恶心，为了容纳多出的眼睛和嘴巴，好端端的人脸被生生拉长，喝醉的画家才画得出这般扭曲的模样。
这个丑八怪刚才要你抱它来着……迪恩打了个寒颤。
“我提问，你回答，少给我装糊涂，下界的垃圾！”
他恶心，精灵愤怒。赵雯抬起右手，狠狠握成了拳头。本来站在井边的恶魔突然蜷缩成一团，四张嘴同时发出的惨叫，保证听过人的下辈子都忘不了。
而恶魔叫得越惨，赵雯就越用力，迪恩看她攥拳头的手都发白了。
“停，停一停，够了！”恶魔开口求饶。
作为回应，赵雯举起了另一只手，也攥成了拳头。恶魔细长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好象有人往它脑袋上压了一块千斤巨石。
恶魔凄厉的惨叫甚至引起了迪恩的同情，这位半人精灵显然擅长用刑，连地狱来的恶魔都不是对手。
擅长……用刑？迪恩愣了一下。
他们拔我指甲，把我丢进河里淹死……这句话不知为何又拱进了迪恩脑子里，同时他开始觉得以前在哪儿见过精灵。……到底在哪儿呢？迪恩对着赵雯披着的黑色斗篷苦苦思索，这种感觉就象是有一根卡在肉里的刺，仔细一点便能揪出来。
啊哈，想起来了！是在森林里面，她当时背对着我在审问土匪。迪恩还不敢确定，但越看越象。
“……你想知道什么？想知道什么？知道什么？什么？”恶魔肯定是故意的，非要同时用四张嘴说话。
“我……”
提问没能进行下去，被一连串的脚步声和激动的大嗓门给打断了。
“脏东西和臭婊子的交易到此为止！”
走廊里黑乎乎的，要不是有冒着火花的引信与激昂的声调，迪恩都没发现那儿多了人。靠着燃烧的引信，迪恩看出来那是一个矮人。
“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吧！你这杂碎！”矮人叫骂着朝恶魔掷出了手中的圆球。
圆球落到了精灵和恶魔之间，留下的时间刚够迪恩拉上精灵往后跑。
“嘭！”爆炸声就在脑后响起，迪恩的感觉象是被发狂的马踢了一脚，被冲击波推着往前跑了好十几步才站稳。赵雯跑得太慢被爆炸卷了进去，迪恩回过头只看见一只伸出烟尘的手。他把赵雯从烟雾里拉了出来，精灵头发变得蓬松，半张脸被黑灰糊住，除此以外倒也没大碍。
那恶魔呢？迪恩朝井边看去，除了一片被炸白的地，什么都没有。
“……女巫和她的跟班给我老实点。”迪恩闻言转身，爆炸害得他耳鸣了，不是太听得清矮人在说什么，何况赵雯又在那儿拼命咳嗽。
“你们是自首呢，还是要我和我兄弟带你们去？”
仿佛是为了印证这番说辞，又一个矮人走进了视线。
“长腿的，把招子放亮点，敢打歪主意，我就剁了你的尖耳朵小心肝儿。”新来这位说话更难听，持握单手斧的姿态也充满了侵略性。
浓眉长须遮盖了大部分五官，加之黑灯瞎火，两个矮人在迪恩眼里都长得差不多。无非是丢炸弹的把胡须扎成辫子，拿斧头的这位没有。
毕竟做贼心虚，迪恩没太多反抗的念头。被称作“尖耳朵小心肝儿”的赵雯已经止住了咳，直起腰怒视拿斧头的矮人。
“你说谁尖耳朵？你这个脑子里面装了花岗岩的蠢货！”听起来赵雯恨透了被人起外号，一点就着。
“哎呦，女巫说话了，我还以为她们都……”
不管后半句有多讽刺多毒辣，矮人都不可能再说下去了。一只半透明的手钻出了他的胸口，站在后面的正是失踪的恶魔。
矮人大张着嘴，胡须后面的脸变得煞白，他拼了命吸气，却半点也吸不进去。
“不！”丢炸弹的矮人扑向恶魔，结果扑了个空，恶魔又不见了。
中招的那位脸朝下倒在地上，一点动静都没有，八成是死了。迪恩拔剑在手，把精灵挡在背后，虽然从恶魔神出鬼没的行踪看，这样做没太大意义。失去兄弟的矮人暴怒地大吼，捡起掉下的战斧到处查找恶魔的踪迹。
“迪恩，把剑给我。”赵雯急了，直呼他的名字。
“恩？”
“快拿来！”
赵雯抓住了剑刃，小嘴巴动得飞快念念有词。赵雯才松开手剑便着起了火，吓得迪恩差点丢掉。
“普通武器对付不了恶魔。”赵雯是对矮人说的，她朝矮人伸出了手。
“滚开！耍巫术的臭婊子离我远点！”矮人朝地上啐了口唾沫。
在矮人这么做的时候，八只眼睛的恶魔出现在他背后想故技重施，情急之下，迪恩手持着火的剑砍了过去。
“呀！！！”
他打中了，打得恶魔放声惨叫，而且又是四张嘴巴一起，迪恩唯有咬紧牙关硬顶。中了一剑的恶魔消失了，矮人改变态度向迪恩靠拢，但仍不允许精灵碰触自己的武器。
恶魔凭空出现在了井边，空间和距离似乎对它都不构成障碍。细长苍白且半透明的手指依次点过了精灵，矮人，最后停在迪恩身上。
“你，你，尤其是你！是你！你！”恶魔咬牙切齿，四张嘴同时说着话，四双眼睛同时瞪着人，没比这更诡异的事了。
“我要杀了你，再把你的灵魂拖回去跟你的小情人关在一块儿，关在一块儿！”恶魔宣判了迪恩的死刑，也变相告知了瑞秋的死讯。
恶魔在这种情况下总没必要说谎了吧？若非生死攸关，迪恩真想当场跟精灵翻脸。
淡紫色的光芒从地底升起，照亮了整座庭院，迪恩以为是赵雯干的，然而并不是。从变换不定的光晕中间走出了三个人，最后那一位迪恩见过，他中午曾来找过赵雯，自称是什么法师行会的。
“精灵小姐，我已经警告过你，在波恩施法会被逮捕的吧？”说完他又指向恶魔，对另外两人说，“把这脏东西抓起来。”
“抓我，就凭你们？”恶魔的四双眼睛睁得非常大，象是要做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波恩城的法师冷笑着对恶魔举起手中的木杖，恶魔的身体被拉长，越拉越长，逐渐成了条细线，一头连着法师的木杖，一头还在地上。这根“线”没坚持很久，便被吸进了木杖里。
解决掉恶魔，法师来到了精灵面前：“小姐，你是自己跟我们走呢，还是想象它那样？”
迪恩以为赵雯会反抗，可赵雯没有。
“我跟你们走。”迪恩听到赵雯说。
“明智的选择。”法师点头赞许，他看着迪恩，仿佛第一次见到有这么个人，“这位先生是你的同伙吗？小姐。”
“我不认识他。”精灵睁眼说瞎话的仗义令迪恩感动，但看表情法师压根不信。
“这是我的人，跟那天杀的女巫没关系！”冷不防矮人把手搭上了迪恩的骼膊，宣布迪恩是这边的。
“原来如此，我知道了。火炉大师，还请你节哀顺变。”法师看见了地上的尸体，于是多说了一句。
佣兵眼睁睁看着波恩城的法师押走了赵雯，他觉得自己欠精灵的，而精灵也欠自己一个解释。
“别傻站着，跟我走，小子。”矮人抱起了兄弟的遗体，粗声粗气要迪恩跟上。
事到如今，他只能听凭吩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