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他们做的这些有用吗？小姐。”迪恩看牧师带助手忙前忙后，往井边一桶桶泼洒圣水，把庭院浇得好象下过暴雨。
“我不知道。”赵雯摇头，“对宗教的事情我不感兴趣。”
女巫师的言论吓得迪恩不敢接腔，附近都是神职人员，要当异端也不挑挑时候。她出格的言行远不止这么点，等撒完圣水牧师要求在场的人一块儿祈祷，赵雯却偏要离开，惹得牧师盯着她的后背看了很久。
雇主的暴躁跟行动受限有关，托雷斯爵士强留了赵雯，美其名曰需要帮忙，迪恩则认为他是提前找好了背黑锅的对象。女巫师，外地人，异种族，三重身份混合，没有谁比赵雯更适合当修道院大屠杀的罪魁祸首。再往下想，迪恩意识到正是因为他，精灵才会倒如此大霉。
修道院现在成了临时的军营，从城里调来的近百名守卫驻扎于此，做为高度重视此次危机的表现，一门大炮也被从城墙上拉下来。匆匆走出修道院查找雇主的迪恩被大炮瞄了个正着，佣兵对操纵这种武器的人更感兴趣，浓眉长须粗短身材，正是生活在波恩的矮人。
一个牧师和一个矮人同时进了酒馆……他想到了个应景的笑话，祈祷精灵别是那种冰山美人。迪恩只见赵雯笑过一回，那次弄得他相当不舒服。
他的雇主很好找，顶着对比兔子都长的耳朵根本藏不住，随便找人一打听，迪恩就知道精灵跑哪儿去了。可等他带着憋脚的笑话赶到，精灵已经被人捷足先登了。
“你就是那位精灵巫师？”来者长袍拖地，手拄木杖，偏偏站得很直又不象瘸子。那是所谓的法杖吧，迪恩猜测。
没等赵雯回答，对方便接着往下说，反正找遍全波恩也找不出第二个尖耳朵，不是眼前这位又会是谁。
“我代表波恩法师行会通知你，任何非本行会成员在波恩境内施法都将触犯法律，并遭到逮捕。”
比起“不准精灵住旅店”，这算是迪恩闻所未闻的第二个规定了。
精灵的反应是拒绝回答，类似的表情迪恩这两天见过好几次，是无可奈何中掺了点愤怒与不屑。
“你已经被警告过了，小姐，祝你日安。”来人微微弯腰，算是鞠躬。
迪恩等那人走远才过去，免得又被当成出气筒。有鉴于刚才发生的事，佣兵丢掉了烂笑话，真诚地向精灵小姐道了歉，主动承认是自己连累了她。小姐抬下眼皮表示听到了，接着说要看书，假如伍德先生没其他事，那就晚上见。
目送赵雯低头钻进身后的小帐篷，迪恩觉得赵雯不是在生气，而是压根没把他当回事。
“对了，伍德先生。”精灵清脆的声音又从帐篷里传了出来，像每个做错事急于求原谅的人，迪恩以最快速度应了声。
“你去帮我弄些血来。”
血？他听愣了，忘记了回答。
“伍德先生？”
“我在的，小姐。”
“小心别被人看见。”赵雯的话语缺乏情绪起伏，象在问迪恩晚饭吃什么。
“……要多少？”
“一桶就够了，谢谢你。”
精灵说完没再出声，留下迪恩一人在外面傻站着，生怕还有新的花样。
血……他都没敢问是什么血，人血吗？修女血肉模糊的眼框又钻进了脑子，让他在烈日当空的天气里体会到了何为寒从脚起。
不讲究来源的话，血很好搞，厨房里到处都是。营地的厨师正发愁猪血倒去哪儿，有“热心肠”的好人出手帮忙求之不得。
赵雯直到后半夜才出来，可怜迪恩在帐篷外面喂了不知多少只蚊子。
“恩……”
精灵看见了迪恩提着的血，鼻子动了动是在闻，迪恩生怕赵雯来一句“这不是人血”。结果赵雯点着头似乎很满意，要迪恩提起桶跟她走。
“去哪儿，小姐？”
“修道院。”
其实目的地早猜到了，迪恩是搞不懂赵雯要用这桶血干吗。
走到修道院门口都没遇到一个巡逻的士兵，抬头可见的城墙给了人极大的安全感，至于恶魔不恶魔的，大多数士兵不会知道这些。而了解内情的人，尊贵如托雷斯爵士不可能住在城外的帐篷里。两人毫无阻碍地进入修道院内部，一路走到那口井旁边。修女的遗体已被抬走下葬，血迹也被擦掉，只剩下刻进地板的文本还留在原地。
这是咒文，迪恩记得赵雯白天的时候说过。
“伍德先生，把血倒在那些字上。”庭院里没有照明的火把，头顶那点月光对下面的黑暗太微不足道，于是赵雯的眼睛又变得亮光闪闪。
“啊？”迪恩尤豫了，这个精灵从眼睛到要求都令他疑虑重重。
“恩……注意要撒成一个圆环，半点都不能浪费。”赵雯背着手弯腰检查地面的咒文，眼睛没放在迪恩这边。她用理所当然的口气，要别人去做最诡异的事。
“小姐，你最好告诉我你要干什么？”迪恩放下了装满猪血的木桶。在神的居所干出这种勾当？迪恩又没疯。
“召唤啊。”赵雯抬起头，今晚头一回拿正眼看迪恩。她的眼睛在发光，她的尖耳朵长过了头顶，这还算个人吗？
“你，你要召唤什么？”迪恩嘴巴发干，虽然他已经知道答案了。
“恶魔。”
仍然是那种讨论晚饭的平淡口气，仍然是一脸的满不在乎。你要么是个邪恶透顶的女巫，要么就是个三岁小孩都不如的白痴。迪恩不动声色摸上了剑柄。
但我不是你的对手啊，你也知道的吧？所以才满不在乎！在把剑当做飞镖丢出去转身逃跑前，迪恩还是想问个清楚明白。
一阵冷冽的夜风刮过，汗流浃背的迪恩被吹得一哆嗦。
被五枚金马克盖住的疑问挨个浮上了表面：你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你又怎么知道莉莉有“医疗奇迹”？你到底想对她怎么样？
“这是一个缚魔阵，是用来拘束的，伍德先生。”赵雯冷不丁做起了解释，迪恩怀疑跟自己脸色太难看有关。
“有了缚魔阵，不管谁召唤恶魔，比如我。只要我不同意，那东西就出不来。”精灵边说边走，不知不觉间拉近了两人的距离，那双眼睛变得更亮了。迪恩控制不住地跟她对视，又象那天晚上一样。
“我向你保证，迪恩。”
也不知是眼睛还是变换的称呼发挥了作用，佣兵拿起桶，在咒文上浇出了一个完美的圆，缚魔阵成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