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安…”
承安疑惑看着他“干什么？”
席盛行扯了扯唇角“没事，我想唤唤你，你的名字真好听”
他点头“秦姨说要我往后平平安安的，所以我就叫安安了，那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他迟疑一瞬“我叫松简”
“秦姨说，待到年后，她便将我纳入家谱，以后我就叫秦时越，字承安”
“真好听…”乖巧的模样，泪水陡然落下
“唔？你为什么又哭了呀？”
“不哭不哭”他学着秦姨以往哄他的模样摸他的头“痛痛飞，不哭不哭…”
“对不起…”
“楚清辞…对不起…”
“不哭不哭”
“去找大夫来”
“是！”
“他虽失了智，却无意中散了肺腑抑气，就是这身子骨太差了，若贵养着，十年不成问题”
“可有修复的办法？我要他平平安安，长命百岁…”
“没有”他摇头“他这身子并非短时间内造成的，而是多年积累，想根治，除非有大罗神仙来…”
“再替他检查检查，需要什么药尽管开”
“好…”
楚清辞被吵醒，他揉了揉眼睛，见是简简和一个老爷子，他开始闹了
“我要回家！我要秦姨…”
席盛行将他抱进怀里“等等，你先等一等，让大夫再替你瞧瞧好不好？”
“不好！”跑回床上，躺下便开始打滚
“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我要秦姨！我要秦姨！”
“秦姨不在家，她出远门了，你忘了？她将你暂时托付给我了，乖，我等会给你讲精怪的话本子，好不好？”
一听话本子，楚清辞停下打滚“那好吧…”
他翘了翘脚丫，撑着脸看着他和大夫说话
“老夫这也没有更好的药，若要那些药，还需去京城”
“我知道了”
送走老大夫，他回来就看到楚清辞撑着脸翘着脚丫子期待地看着他
“简简，话本子呢？”
“吃完晚膳再讲，好不好？饿不饿？”
“嗯！饿了，我要吃肉”
“好”
小二很快将膳食布好，因为指骨残缺，楚清辞用不了筷子，用的是汤匙，还需席盛行伺候
他将他目光看过的菜一一夹给他，他很高兴，吃的脸颊鼓鼓的
“好，我让人打水来”
他不过出去一趟的功夫，回来他已经光溜溜的站在那了
他目光一凛，耳朵瞬间红了，走路都有些同手同脚
“你…你…你怎么…怎么把…把衣袍脱了…”
“嗯？要洗漱呀，小德每天都帮我洗澡呢，你不帮我吗？”
席盛行抿了抿唇“小德是谁…”
“是花蕊姐姐的弟弟呀，他十三岁了，他虽然才十三，可是他可有个漂漂亮亮的准新妇呢，她可好了，还给我带好吃的”
“秦姨说了，以后会找一个漂亮新妇给我，我们好好过日子，给她生大胖孙子”他叉着腰“要找一个比我好看的！”
他看着沉默的席盛行“简简，你呢？”
“我？我没有…”
楚清辞上前摸了摸他的头“虽然你很惨，但是谁让你没我好看，嘻嘻”
“你怎么了？”
席盛行后退一步，慌忙躲避眼神“没事…”
“可是你看着有事啊，你流血了”
席盛行慌乱擦了擦“我没事…”
敲门声响起“客官，小二来送热水来了”
席盛行将人抱进被窝里遮挡着，这才看向门口“进来吧”
门打开来，小二目不斜视将水倒进屏风后的浴桶里
浴桶是席盛行让店家新换的，他不可能用别人用过的东西
两个小二来来回回三趟，走时目不斜视关门离开
“那个”席盛行耳尖发烫“我我抱你去”
楚清辞伸出手，席盛行掀开被子将他打横抱起来
楚清辞眼巴巴看着他“可是我不会洗啊，你不帮我吗？”
他掩唇轻咳，抖着手拿过一旁的小巾“好”
他后背满是凹凸的鞭痕，淡的是他曾经打的，深的则是大半年前孟西洲打的
有水滴落在后背，楚清辞疑惑回头“唔？你怎么又哭了？”
他烦躁地叹气，这人真是的，就知道哭
心里这么想着，他又觉得他很可怜，肯定是被欺负了，他伸手抱住他“不哭不哭，痛痛飞”
只有失去后，他才明白他的重要，才明白他当初究竟有多狠
他还曾差点将他逼死，腿上那些“贱奴”的烙印，是他亲手烙上的，他当时几近崩溃，第一次在被他虐打后有意识的痛哭
他当时呢？无视他的痛苦，可当时他也哭了，一边哭一边虐待他，楚清辞后面夺了剑差点自刎，是他用楚清风的命威胁，他才将手中的剑放下，而他，也再没敢这般对他
待他最好的哥哥死在他手中，他怎么能原谅呢
每次看到他的痛苦，他也想放过他，可席盛俞怎么办
所以他只能一边虐待他，一边哭，最开始的时候，他哭的比他还多，可最后，他麻木了，楚清辞也麻木了
他一直知道自己对楚清辞的感情不本分，可自知道他杀了席盛俞后，一切都变了，他只有通过虐待他才能减轻罪恶感，才能减轻心底的痛苦
可看到他奔赴向江映客，他不得不承认，他很嫉妒，嫉妒到恨不能杀了江映客，再将楚清辞锁在地宫中，让他永远逃脱不得
一别半年，他知道栖迟是他的时候，第一反应是害怕，怕到浑身颤抖
后来，传言他被丢下崖口，他也曾问过自己
席盛行，那般虐待楚清辞，你可有悔？
可席盛俞怎么办，他原谅楚清辞就是背叛自己的哥哥，可是他已经虐待了他五年了，磨灭了他眼中所有的光
他现在只想他永远待在自己身边，陪着他，伴着他，生生世世，永生永世，与他一起禁锢在皇宫之中，就当是为席盛俞恕罪了
他紧紧搂着他，给他讲话本上的精怪，狐狸精吃人的故事将他吓得瑟瑟发抖，主动缩进他怀中
“小狐狸将他的心刨出来吃掉了，因为他辜负了她的真心”
“什么是辜负了真心？很贵吗？”
“嗯，真心买不到，很贵很贵，辜负真心的人，该吞一万根针”
“那你呢？你辜负真心了吗？”
他刚想说没有，可楚清辞绝望寻死的眼眸浮现在脑海
“席盛行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保下了你”
那是他气死前老太傅，也是楚清辞的老师时，他说的一句话
最初，他唇角扬着笑，却是流着眼泪的，他说“陛下，往后阿辞便好好辅佐你”
他也确实兢兢业业辅佐他，他也认真学习，那时候，楚清辞不爱笑了，眼里却还是有光的，后来，他眼里一缕光也没有了，只余下了死气沉沉
他曾对他发誓，会好好治理明朝，可最后，明朝几乎毁在了他手中，他辜负了他的真心
原来，再回首，从他说辅佐他开始，已经过去十年了啊
“你为什么又哭了”楚清辞蹙眉，伸手紧紧搂着他“不哭不哭”
可是他能怎么办呢？
他辞官离开后，宫中的大臣心有异，太监宫女是监视他的，他身后什么都没有
他一直都知道，他只有楚清辞，他走了，他便什么都没有了，所以他不想管明朝了，稍有不如意便砍杀大臣，甚至希望广朝杀进来，结束罪恶的一切
直到他看到了楚清辞在殿中留下的，被鲜血沾染的字迹
蚕锦透，欢潇送（蚕锦指圣旨，圣旨是上等蚕丝制成的绫锦织品）
恨、恨、恨！
他恨自己抵不过君王的圣旨，最终杀了席盛俞和其他几位皇子，他恨席烬泽薄情，连自己的骨肉都不放过，他恨自己为了保下楚氏九族选择接下了圣旨，那么薄的蚕锦，却要了这么多人的命
悔、悔、悔！
席盛俞躺在棺椁的时候，他也曾想过把命赔给他，可他身后还有年幼的席盛行，若无了他，幼帝只会被那些心有各异的大臣蚕食，他只能咬牙坚持下去，时日依旧，只有恨意残留在那日，席盛俞死时还含着他给的糖，这成了他一辈子无法言说的痛，他无时无刻不在后悔，他是他的老师，他亦是他唯一的学生，他温柔知礼，少年早熟，聪慧又恪己，他待人待事皆认真，是所有人看好的新一代君王的人选，可是，他死在了他手里
错、错、错！
最后，他没能保住明朝，战争依旧，广军战鼓进了京城，席盛行昏庸无道不管朝事，不将守护明朝的战士们当人看，只因他知道了席盛俞是楚清辞所杀，为了报复他，他什么都与他反着来，他恨他杀了自己一母同胞的皇兄，对他开启了漫长的虐待，更是杀死了许多与他亲近的人，就似来报仇的饿狼，恨不能将楚清辞身边的所有人一同报复，他心中只余了恨意，根本不管因为战争死的那些人，楚清辞最后也后悔了，如果能回到席盛俞死的那天，他不论如何都要保下他，只是一步错，终身错
恨、恨、恨！
悔、悔、悔！
错、错、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