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彧眉心一皱。
沉稚京见他不出声,心里愈发不是滋味。
她咬着唇角,踮起脚尖往后缩。白淅的脚背和一截小腿露了出来。
“别乱动。”封彧神色一凛,轻轻摁了一下她并拢的膝盖。
沉稚京身体顿时一僵,耳根红得发烫,“九叔……”
封彧的手机突然响了,看了一眼,快步走了出去,“西文……”
沉稚京呼吸一滞,唇上咬出一排凹痕。
阮西文这个时候打来电话,只怕是兴师问罪。
封彧当着众人的面,撩她这个前侄媳妇的裙摆,又扶着她从灵堂走到偏厅。
确实逾矩。
时间静止了几秒,沉稚京嘴角噙出了一抹淡淡的讽笑。
谁能想到,位高权重的封家掌权人,竟然会如此惧内。
阮西文如果知道她和封彧有一个儿子,不知道会闹成什么样。
沉稚京眼中升腾起一股说不上的情绪。
怔愣中。
一个穿着黑色衬衣和西裤的小男孩跑到她面前,轻轻扯了一下她的衣角。
沉稚京神色微愕。
他就是封骁五年前送给自己的那份“生日贺礼”。
到底大了十个月,个头比安安要高一些,体格也要壮实一点。
看得出来,封彧把他养得很好。
一想到封骁和宋清舞对自己做的那些腌臜事,沉稚京心里对他莫名生出一丝厌烦,连带着说话的语气都透着几分不悦。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封睿。”小男孩仰着头,黑亮的眼睛忽闪忽闪,象极了夜空中的星星。
沉稚京抿了抿唇,语气淡淡的,“你认识我吗?”
封睿看着她受伤的脚踝,眼中露出一丝担忧,“爸爸说,你是我妈妈。”
沉稚京怔了怔,眼眸微垂,羽睫遮住眼底的情绪,不冷不热地回了一句,“你认错了,我不是你妈妈。”
封睿眼睛眨巴眨巴,有些疑惑。
爸爸给他看过妈妈的照片,绝对不会认错。
“五小姐。”医生拎着药箱走了进来。
封睿自觉地站到旁边,一脸紧张地看着医生给沉稚京做检查。黑亮的眼睛因为担心而有些泛红。
考虑到沉稚京还要参加接下来的丧仪,医生建议打封闭针。针管扎进去的那一刻,她痛得把头偏了过去。
封睿软乎乎的小手,搭在沉稚京的手背上。
微妙的电流快速流窜。
沉稚京的心似漏掉了一拍,而后如擂鼓般咚咚跳动。
那一刻,她有些恍惚,觉得站在面前的是安安。
她没有立刻把手收回来,只是手指蜷了蜷。
封睿看着医生慢慢把针管里的药水推下去,小眉头越拧越紧。
“妈妈,还疼吗?”
软软的话语传到沉稚京的耳畔,瞳仁瑟缩,猛然回神。收回手,扯扯唇角,“不疼了。”
医生叮嘱,“五小姐,最近一周,尽量不要长时间站立和走动。饮食也要清淡。”
沉稚京点了点头,“好。”
医生刚离开,一名黑衣女子快步走了进来。
沉稚京表情一滞。
阮西文刚给封彧打了电话,现在又来找她。
醋意还挺大。
沉稚京正要开口解释,对方先一秒向她打招呼。
“小妩。听说你崴了脚,没事吧?”
沉稚京心尖猛跳着抬起眼眸,微抿下唇,轻声回应,“九婶婶。我没事。”
女子怔了一下,嘴角露出微妙的笑容,“小妩,和以前一样,叫我西文姐。”
沉稚京眼角微微弯了弯,似乎在笑,“封家最重礼数,这可不能乱叫。”
阮西文是宋清舞的表姐,两人母亲是亲姐妹。宋清舞长相清丽,娇娇弱弱。阮西文风姿婉约,眉宇间英气十足。
沉稚京这话,带了点含沙射影。
两姐妹,一个跟了侄子,一个嫁给了叔叔。
这关系着实有些乱。
封彧一向重礼数,没想到在这件事情上,会选择退让。
看来,他真的很爱阮西文。
沉稚京表情淡下去,眼底盛着的那点笑意彻底散开。
阮西文欲言又止,顿了两秒,看向封睿,“睿宝,我们该回家了。”
“不要。”封睿咬着牙,软乎乎的小脸有些鼓,水灵灵的眼睛好象藏着刀片,又凶又奶。
阮西文走过去,牵住他的小手,“睿宝,再不走,爸爸要生气了。”
封睿挣脱开,攥紧了沉稚京的衣角。
阮西文身形一僵。
沉稚京眼皮跳了跳,握住封睿的小手,轻轻扯开。
她喜欢孩子。
但看到封睿这张小脸,就会不由自主想起封骁和宋清舞对她的侮辱。
五年前,她二十岁生日那天。
封骁为了恶心她,竟然把他和宋清舞的私生子当成“生日贺礼”送给她。
更可恨的是,他还提出,要么她去找长辈退婚,要么无痛当后妈。而且,除了名分,她什么都别想。
所以,封睿即便长得可爱,性格也挺暖,她怎么都喜欢不起来。
她很清楚,父母的过错与孩子无关,但心里就是迈不过那道坎。
阮西文见状,弯腰把封睿抱了起来,双手死死箍住他,“睿宝,跟姐姐说再见。”
沉稚京不等封睿出声,牵了牵唇,语气有些不耐,“睿睿,再见。”
封睿眼中盛满了委屈的光,但还是朝她挥了挥手。
沉稚京起身,准备去往灵堂。
“坐下!”低沉的声音,不容置喙。
沉稚京蓦然抬眸,对上一双冷峭的黑眸。目光微滞了半秒,淡声开口,“九叔,九婶婶刚走。”
封彧语气沉冷,脸上更是清楚地写出了不悦,“别乱叫。”
沉稚京双眸微微瞪大,“你们都结婚了,我不应该叫她九婶婶吗?”
封彧眉心一蹙,黑眸深邃,“谁告诉你的?”
沉稚京眸色倏然一紧,胸口止不住地起伏了下,“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九叔,你为什么要让封骁的孩子叫我妈妈。”
封彧看着她,瞳孔瑟缩,眼底掠过一抹幽暗的神色。
封睿不是封骁的孩子。
而是他和沉稚京的亲儿子。
四年前,有人把刚满月的封睿放在了云锦天章门口。
调查之后得知,那人是受沉稚京所托。
沉稚京把孩子交给他养育,他能理解。因为,她要上学,实在没有精力照顾。只是,这么大的事情,她居然都没有联系他。
那几天,他在港城出差。如果不是阮西文意外发现了孩子,睿睿很可能就死在了云锦天章门口。
这几年,沉稚京对这个儿子不闻不问,他只以为是学业繁重。
直到前不久,他收到一份来自圣何塞的调查报告,才清楚她为什么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