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作为规培医生的队长,大家接下来都听我的指挥。”
马星宇听完广播后神态严峻,连忙喊了起来。
“现在,大家一起去急诊科,记得贴边走,让出抢救信道。”他环视四周人数,接着安排道:“规培组相对熟悉急诊流程,一个规培医生带一个实习生,如果实习生有馀下的跟着我!”
“咱们的任务主要是辅助,帮忙转运患者,记得,都不要逞能进行急救,这不是咱们现在能干的!”
马星宇脸色显得有些沉重。
“师哥,这个333是啥意思,为啥全院都来了。”
“集体事件,连环车祸,集体中毒之类的……”马星宇说完,顿了顿接着说。
“而且,医务科也出动了。”
“什么意思?”
马星宇看着众人,一字一顿的说道。
“医务科到场,代表,所有流程都简化,不计手段,全力救治病人!”
他话音刚落,屋外传来嘈杂的跑动声。
“记得我的交代!你们今天就是苦力,就是跑腿的!别上手操作,保护好自己。”这个规培队长此刻展现出惊人的领导能力。
而李向阳看向一旁的王俊杰,一时间有些紧张。
他们实习生刚从学校出来,还没有见过这种大场面,一时慌神也是有些正常的。
不过他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态,眼神变得坚毅了许多。
一旁的王俊杰也注意到这位“老师”的变化,心中的佩服又多了许多。
广播冰冷的机械音还在走廊回荡,休息室的门已被猛地推开。急诊科护士长张丽带着一身消毒水和隐约血气的风冲了进来,她的语速快得象子弹,眼神锐利如鹰:
“马星宇!带着你的人,所有规培生、实习生,全部!立刻!到急诊大厅集合!推平车、拿血袋、氧气瓶、监护仪!快!快!快!!”
没有多馀的废话,命令就是冲锋号。马星宇瞬间进入状态,嘶吼着重复指令:“所有人!跟我走!推平车!拿设备!快!”
人群象被投入沸水的蚂蚁,轰然炸开。李向阳的心脏猛地一沉,肾上腺素急速飙升,混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兴奋和更强烈的、作为菜鸟的茫然。他几乎是本能地跟着人流冲出休息室,导入一条由白大褂组成的、逆流而上的湍急河流。
走廊的景象瞬间切换。刚才的安静被彻底撕碎,取而代之的是刺耳的救护车鸣笛由远及近,又在急诊门口戛然而止,发出尖锐的刹车声。紧接着是更多、更急促的警笛声,此起彼伏,仿佛死神的号角在四面八方吹响。
担架轮子疯狂碾过地面的“隆隆”声、金属碰撞的“哐当”声、医护人员急促而清淅的喊叫声“让开!一号床推进来!”、“加压止血带!快!”、“o型血!拿o型血来!”、家属撕心裂肺的哭喊与质问、伤者压抑不住的痛苦呻吟和哀嚎……所有这些声音混杂在一起,形成一股令人窒息的、充满绝望与焦灼的声浪,冲击着每个人的耳膜和神经。
急诊大厅入口处,宛如被血与铁揉躏过的战场。一辆接一辆的救护车后门洞开,担架像流水线一样被抬下、推送进来。鲜红的血液在浅色的担架布、冰冷的金属推车、甚至光洁的地砖上肆意流淌、滴落、凝固。
断肢扭曲变形,暴露在外的骨头茬子白森森地刺目。破碎的衣物混杂着泥土、油污和玻璃碎片,粘附在伤者身上。
一张张或苍白如纸、或青紫肿胀、或布满血污的面孔在眼前快速掠过,瞳孔中写满了恐惧、痛苦和濒死的涣散。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汽油味、消毒水味和汗味,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独特气息。
身穿不同颜色马甲的医护人员如同精密仪器上的齿轮,高速运转,却又井然有序。推平车的脚步迅疾如风,在拥挤的空间里精准地穿梭、避让。护士手持血袋和输液包,奔跑着冲进抢救室。
医生一边快步跟随推车,一边快速检查伤者瞳孔、触诊颈动脉、查看伤口,语速飞快地下达初步指令:“开放气道!创建双静脉通路!心电监护!准备气管插管包!”经验丰富的护士们早已心领神会,手上动作快得几乎留下残影,抽血、扎针、贴电极片、连接设备一气呵成。墙上巨大的电子屏上,代表“抢救中”、“危急”、“待分流”的红黄灯块疯狂闪铄跳动。
然而,在这片混乱的、濒临失控边缘的“战场”上,李向阳却看到了一种令人震撼的、近乎冷酷的从容。
一个头发斑白的中年人站在分诊台的高处,象一艘巨轮的陀手。他手持对讲机,声音通过广播系统清淅穿透嘈杂:“普外1组负责1、3、5床!骨外2组负责2、7床!神外!神外医生到位没有?4号床颅脑损伤!心内科!8号床怀疑心包填塞!icu预留三个床位!血库!加大o型、a型血调配!影象科!所有危重优先!绿色信道全开!”
他的指令精准、高效,没有一丝慌乱,强大的气场如同定海神针,稳住了整个急诊大厅的节奏。
通过抢救室敞开的门,李向阳看到了真正的“刀光剑影”。无影灯下,数张抢救床同时运作。医生们弓着腰,眼神专注如鹰。止血钳在血肉中翻飞,精准夹闭喷涌的血管。
“电刀!”医生声音有些嘶哑。
胸腔穿刺针在肋间快速刺入,引流管瞬间涌出暗红的液体,“来!闭式引流接上!”
气管导管在喉镜引导下稳稳插入,“气囊充气!接呼吸机!”
心外按压的医生手臂绷直,以标准而有力的节奏起伏,“肾上腺素1g静推!准备除颤!200焦耳充电!后退!电击!”。
监护仪尖锐的报警声是背景音,但医生和护士的声音反而更加冷静,报数清淅,“血压70/40,心率140!”!”、“加压输血!快!”。
汗水浸湿了他们的鬓角和后背,但手上的动作没有丝毫迟疑和变形。这是一种与死神赛跑的、高度紧张的从容,是千锤百炼后的肌肉记忆和钢铁意志。
这种紧迫却又从容的现场,让李向阳感到一丝割裂。
但是不管如何,他现在站到了这里,就该担起身上这身白大褂赋予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