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霞观为记名弟子提供的住处并不寒酸,每人皆有独立的院落,都是在山间平地上搭建,院中种植一颗松柏,树下亦有桌案蒲团。
每日点上一根凝神清香,于松下参研道书,吹山间清风,观云海日落,颇有仙风道骨之感。
不仅如此,为了让弟子专心修行,一应俗事还有仆从伺奉。
当然,这些都不是免费的,所谓财法侣地,财排在第一位实非虚言。
当顾凡推门而出时,院中已有一个身穿灰衣的中年仆从,从井中打了一桶清水,一番扫洒后正擦拭桌案,听见顾凡走动的声音,忙停下手中活计,躬身道:“老爷日安,祝老爷早日问道长生。”
这些仆从在山上居住多年,见证一代又一代弟子来来往往,对于如何讨人欢心早已熟稔无比,多说几句好话,兴许赶上对方心情大好,便可得一粒赏银。
顾凡所剩银钱不多,虽然听闻此言觉得格外顺耳,却也只微笑回了一句,便向院落外走去,未见到在他走后,灰衣仆从撇了撇嘴,轻篾道:“两年多都未引气,多半又要滚下山。”
顾凡出了院门,沿着石阶山路向上攀登。
云界山清晨时雾气缭绕不散,汇聚成一片浩荡云海,山顶有一处千丈悬崖,地势开阔平坦,相传是紫霞观创建时,一位剑仙以剑光削出,历经多年风吹雨打后依稀可见剑痕。
每日清晨,观中弟子便在此处汇集,在旭日东升,霞光万道之际,采撷一缕朝霞紫气,若能引紫气入丹田气海,便可踏入道途,因此得名“求道崖”。
两年以来,这条山路顾凡已走了数百次,一路四季风光已看遍,唯有今日最觉赏心悦目。
从小院出发后,仅半个时辰,顾凡便登临山顶。
刚入紫霞观时,他一介体弱书生,须得一个时辰才能登顶,且登顶时气喘如牛,两股战战,衣衫被汗水浸透,别说采气吐纳了,便是静心打坐都做不到。
直到通过饮食滋补,身体日渐强壮,尤其是成功采撷朝霞紫气后,肌肉经络得紫气温养,登山便全不费力了。
时至今日,顾凡身高八尺,身形看似清瘦,实则肌肉紧致,宽大衣袍下的线条似雕刻一般,登顶时呼吸平缓,额头尚未见汗。求道崖上已有数道身影,皆面朝云海静心打坐,等待旭日升起。
顾凡也无谈笑之心,在熟悉的地方趺坐下来,脑海中观想着行气图,身后不断有弟子攀上山涯,不消片刻,已有数百道身影。
小半个时辰后,白色的云海泛起淡淡的紫色光辉,自目光尽头,一抹日光穿透而出,通红的大日泛着紫意,将天空喧染成一片金黄。
顾凡静气精神,双目圆睁直视旭日,呼吸吐纳间,一缕不可察觉的气息没入口鼻,感知到朝霞紫气入体,顾凡紧闭双目,以意念引导紫气沿着行气图缓缓移动。
朝霞紫气自口鼻而入,过华池,津液自生,甘甜清凉,穿过十二重楼徐徐下沉,在谭中穴处微微停留,胸口温热,如怀暖玉。短暂的停留后,紫气沿着任脉流过鸠尾,经过中脘温养脏腑后再入神阙,仿佛在山间开凿出一条新的溪流,所过之处,经脉微微酥麻发热。
“轰!”
仿若开天辟地的一声炸响在脑海中响起,丹田气海猛地一震,紫气在气海中央缓慢形成一个自行旋转的气涡,仿佛有一个微小的太阳在体内诞生,与体外朝阳遥相呼应,顾凡只觉精神前所未有的清明。
待气涡稳定后,顾凡缓缓睁开双眼,大日已跃过云海,朝阳照在他俊朗的面庞上,留下一道金黄,心中喜悦再难克制,顾凡爽朗地笑出声来。
笑了一阵,站起身后,顾凡才发觉身后已站满了人。
旭日东升后,诸位弟子本应起身离去,但顾凡引起入体时,身体外冒出一层灵光,这般异象意味着什么,众人对此心知肚明,不敢上前打扰,只耐心地等着顾凡苏醒。
望见顾凡转身,众弟子齐声躬身贺道:“恭喜师兄,大道可期!”
修行之人,以境界论辈分,顾凡一朝踏入道途先行一步,已可称为师兄。
顾凡感受着众人目光,那目光中有艳羡,有好奇,有嫉妒,坦然一笑后拱手还礼,沉声道:“多谢诸位,祝各位师弟早日引气,同修大道。”
开辟气海后,顾凡只觉身轻如燕,周身气力仿若用之不竭,下山时步伐轻快似乘奔马,清风迎面爽快无比。唯有身上颇感粘稠,那是引气后伐毛洗髓,污秽随着汗液排出体外,让他只想回到院中清洗一番。
回到院中时,仆从已经离去,顾凡也懒得呼唤人烧水,干脆褪尽衣衫,露出一副刀削斧凿的精壮身躯,走到水缸前,舀起一瓢清水自头顶浇落。
清晨的井水颇为寒冷,但顾凡一身气血翻腾,并不畏惧。伸手揉搓了几下,将浑身汗液冲干净,方觉浑身舒畅。
濯身后,顾凡正要换上干净衣衫,忽然低头看到胸前光洁一片。
“咦,我胎记呢?”
顾凡出生后,左胸口处便有一块黑色胎记,形如一块勾玉,所谓君子如玉,这胎记因此被视为吉兆,他记得数日之前沐浴时还在,此刻却消失了。
‘难道伐毛洗髓时将胎记消去了?’
顾凡也是头一次经历伐毛洗髓,且紫霞观中并无相关记载,想起昨夜觉醒前世宿慧和万象法眼,也从未听闻世间有谁有此奇遇,即便两者之间存在关联,但昨夜并未查看胎记,也无法确定,只好将此事埋在心底。
穿好衣衫后,顾凡便准备收拾行囊。
引气入体后,只需前往观主处报备,经过查验后便可进入灵霄派修行,正式成为外门弟子,得传修仙之法。
顾凡的家当本就没有多少,将几件衣衫,所剩不多的银钱,连同那卷道书一同包裹进行囊中就收拾完毕,将包袱背在身后,正要出门,就听院外响起敲门声。
一道温润的男子声音传来:“师兄可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