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慌，周指挥已经组织人手在周围和倭人廝杀了！”
陆渊是知道歷史的，稍微推算一下就知道，不管这伙倭人从寧波到绍兴这一路上究竟是故意分兵还是真的不断有人溃逃，他们的兵力本来就不多，而听说绍兴府外那一场廝杀他们还败了。
就算面前这伙倭人敢玩里应外合的把戏，陆渊依旧篤定发动突袭的倭人数量不会太多，现在就怕周围那些卫所兵真的被嚇到了，大家一鬨而散，这一战就不用打了。
所以，眼下虽然遭到了第二波袭击，但只要自己想办法撑过去，那么自己必然能彻底入那位周指挥的法眼。
“但凡是个带欒的浙江爷们，我不信绍兴这一带没有你们的亲眷在里面，倭人在绍兴这儿烧杀抢掠，你们能看得下去？”
“就算绍兴这儿没有你们的亲戚，那伙倭人可是要逃回寧波的，別忘了他们先前在寧波府城里做了什么！”
周指挥到底在干嘛，陆渊不知道，但这並不妨碍他对著周围的这些卫所兵撒点小谎鼓舞他们的士气。
说到底，在场的卫所兵数量肯定比敌军多，哪怕是摆个差不多的阵列，也能迅速提升整支军队的战斗力。
陆渊周围的那些亲兵咬咬牙，也有些人主动帮陆渊开始喊话，有他们这些周荣的亲兵帮忙，卫所兵们还真信了这句话。
连带著已经有点看陆渊不顺眼的那位赵百户，这时候心里也开始打鼓，心想著莫非周荣真给了他额外命令？
但不管怎么说，原本摇摇欲坠的士气，算是被镇压住了。
这时候，冲的最快的几个倭人距离他们只有数十步的距离，谦道宗设组织的“敢死队”肯定是有经验的倭人，先前就已经成功反杀了一队明兵，他们很清楚，只要稍微一恫嚇，看似强硬的明军顷刻间就会作鸟兽散。
倭人队伍，已进十步之內，为首的那个倭人放缓脚步，一边抽出倭刀对准不远处的明军，一边用含糊不清的汉话高吼道：
“挡我者死！”
下一刻，至少有五六柄刀砍在了他的脖颈上。
“一个也不要放过！”
周荣发了狠，他敢带兵从寧波一路追到绍兴，至少本身不是个懦弱性子，在他的亲自督战之下，大部分卫所兵也在周荣亲兵的带领下开始猛扑回去，倭人的兵力劣势顷刻间就被无限放大。
谦道宗设很快被击退了，他很狡猾，一发觉前面的兵势全崩，他立刻就转头领著残党再度窜入山林之中。
周围火把通明，逐渐稀疏的雨水敲打在周荣的甲冑上，雨水顺著缝隙流淌到里面，冰冷刺骨。
周荣看著不断被送到跟前的倭人尸首，面沉似水。
这一战虽然打的那个谦道宗设再无反击之力，只能一路往前逃窜，但是前期死伤了那么多武官和卫所兵，只怕上头的那些衙门不会轻饶了自己。
周荣默默考虑著，他自然是不想被朝廷惩罚的，所以现在只有搞点歪门邪道，儘可能转移朝廷的注意力。
而这时候，不远处又出现了几名连滚带爬的卫所兵，他们是来报信的。
“村子那边怎么样了？”
“贏了，贏了！”
其中一个人正好是被周荣派去帮陆渊的亲兵，这时候很是兴奋地大喊道：
“老爷，陆小旗真是神了啊，他砍死了好多倭人，还发现了倭人耍诈埋伏了伏兵，最后又带著我们反过去杀光了所有倭狗！
老爷，我们贏了，贏了！”
“又是陆渊？”
周荣微微皱眉，在他的考量之中，那支“诱饵”或许会承受相当的伤亡，不过现在看来，似乎战果很不错？ “你给我，仔细说说。”
周荣身边站著不少武官，都在等著匯报自己那边的战况，顺带著彼此吹一吹战绩，方便事后给朝廷邀功请赏。
至於说周荣到时候怎么跟朝廷交代，他们才不管。
一见周荣对那个陆小旗似乎很重视，他们眼里顿时浮现出了一些不满。
那名亲兵虽然收了陆渊的钱，但他也没过分胡说，陆小旗在整场夜袭从头到尾確实是最积极的那一批，而且把陆小旗和大意失荆州被俘的刘百户相比，陆小旗那种过分狠辣的作风，也被修正成了“勇武果决”。
而且，在最后，那名亲兵还特意强调道：
“陆小旗带著三把刀从村外杀到了村內，手眼不停杀了二十多条倭狗，最后砍卷了五把刀！”
周荣微微頷首，看向了其他武官。
“人家一个小旗，主动去诱使倭狗反攻，身处重围，却还能杀那么多倭狗，此战，本官认为陆小旗当属军功第一！
你们，可有异议？”
那些武官眼神里都带著几分惊疑不定，可是说这些话的人虽然是周荣的亲兵，但究竟事实如何，到了底下一问便知。
就算这个亲兵收了陆渊的钱给他说好话，难不成底下其他所有周荣派过去的亲兵都能给他说好话？
而这事若是真的，那这陆小旗还真是草莽豪杰一类的人物，不可小覷啊。
不少武官心思一转，又起了与这个陆小旗结交的心思。
倒也不是没人想要贪墨陆渊的功劳，但是在周荣的態度面前，他们的態度和想法根本不重要。
周荣这时候忽然心里一动，他想起自己现在的处境，心思自然而然地就落到了陆渊身上。
朝廷最看重什么？
以周荣多年为官的经歷看来，上头的皇帝、大臣，很多时候他们只看面子。
倭人杀了那么多百姓，朝廷却在这过程中毫无作为，所以无论是周荣，或者是周荣的上官，乃至於整个浙江，都需要拿出一些政绩来遮羞。
如今已经是嘉靖二年，皇上登基了两年之久，但就算是周荣这种地方武官，也听说了朝堂上的一些风波。
如果自己抬举陆渊，把他作为浙东明军的代表，让朝廷看到浙江明军也並非毫无作为，甚至是在这过程中做出了极好的应对，那自己该有的惩罚也会降低很多。
而若是自己利用陆渊这件事借题发挥，让朝廷觉得是有人在故意惹起倭乱，而自己却带著陆渊等浙江上下的將士在这过程中应对得当；
那么不管是皇帝还是清流文官，不管立场如何，至少他们都会觉得周荣是个大才，值得留用或是重新拉拢。
这两种结果，那区別可是大了去了。
狡兔三窟，自己也算是多了一些后路。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陆渊这个人的表现实在是太好了，就算是如实呈递到朝堂上，也能让那些清流官员讚嘆一声大明有猛士。
一念至此，
周荣对著其他武官开口道：“本官，打算提陆小旗为总旗，另外，所有倭人的首级到时候即刻封存，等事了之后，专门呈递到朝堂上。”
闻言，哪怕是那几名千户，也都露出了艷羡的表情。
自家关起门来犒赏將士，也不过是些小官和些许银子，而若是真正到了朝堂上论功行赏，不敢说上限能有多高，但肯定不是一些银子和区区七品官职能相提並论的。
这陆小旗，要发跡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