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哗哗的落下，在这种天气里，路上行人慾断魂七个字，得到了最好的詮释。
“哗啦啦”
掀起帐帘后，外面的风雨声一下子扑面而来，冰冷的雨水瞬间浸润到陆渊的脖颈上，他微微侧首避开迎面而来的雨幕。
周围的树林里已经开始不断地有火把亮起，只不过在这黑夜和大雨的遮掩中，二者都显得极为微弱，陆渊从一名兵卒手里接过蓑帽戴在头上勉强遮雨，然后大吼道：
“指挥僉事有令，其帐下兵卒分出一半跟我，听我號令！”
“赵百户和刘百户所部，即刻跟上！”
遮雨用的蓑衣蓑帽是不够分的，树林里的数百名卫所兵在此刻已经狼狈到了极点，陆渊从衣襟上撕扯下一条布带，紧接著抽出佩刀，用布带把自己的手牢牢捆缚在刀柄上。
雨滴砸在刀身上，发出接连不断的啪嗒声。
“过会儿一进去，只管跟我冲！”
陆渊犹豫了一下，又吼道：“但凡碰到倭人，先卸掉他们一只手！”
周荣的命令是活捉，但陆渊拿到的，是数十名从未见过面也不熟悉的兵卒，他觉得自己应该保证的並不是优先完成上级的命令，而是给自己的这支“团队”定下做事的基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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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我走！”
大雨不绝，道路泥泞。
陆渊这次还特意换了一双军靴，倒是比周围兵卒略微好走一些，而且隨著往前百余步之后，陆渊心里原本那种对於即將正面拼刀廝杀的恐惧，则是被雨水冲刷的一点不剩。
与其在大雨之中这般艰难行走，倒不如赶紧衝进面前的这座小村庄里，在温暖乾燥的地方拼一个白刀子红刀子。
周围的兵力不断铺开，如果从上方看，陆渊手下的数十人和他身边“赵百户刘百户”带领的兵卒从大路正门进入村庄，而周荣身边的兵力则是陆续占据了村庄周围的几个出路，等著守株待兔。
村庄里面，有十几座房屋还亮著灯火的温暖光芒，与外面大雨滂沱的烂泥地儼然成了两个世界。
陆渊站在一处小宅院的门外，他抬手扶著蓑帽，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
院门的门槛里头，臥著一具发软的尸首，泡在雨水里不知道多长时间了，让人根本分辨不出任何信息，也不知道是男是女。
陆渊跨过这具尸首进了院子，屋內的嬉笑声一下子清晰了很多。
他们在喝酒，
在恣意的谈笑，
陆渊听不懂倭人的话，对著身后做了个手势，他身后那些卫所兵也都已经被淋成了落汤鸡，不过他们是周荣的亲兵，在这种情况下居然还保持著相当高的耐性。
“杀！”
屋门被瞬间破开，透光的窗纸上，倒映出一道道扭曲的身影。
屋內的人数超出了陆渊的预计，里头至少有十来个倭人，陆渊没有任何犹豫继续朝里面冲，然后对著一个还在喝酒的倭人手起刀落，一刀砍进了对方的脖颈里。
惨嚎声惊醒了雨夜。
有人从床上惊坐起来，却看见黑洞洞敞开的门口外面，正不断出现一名又一名身上兀自在滴淌雨水的大明官兵，像是从滂沱雨水里爬起来索命的冤魂水鬼。
离陆渊最近的那个倭人立刻伸手去够他的佩刀，然后在陆渊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刀砍在了陆渊的胸膛上。
“咚！” 刀口砸在了陆渊的甲冑表层，发出一声钝响，陆渊眼里也迸发出一股狠戾，左臂蜷曲夹住对方持刀的手，然后全身发力推著倭人一步步倒退撞到了墙上。
第二道闷响响起的时候，那些卫所兵已经全都冲了进来，陆渊刚才还在心里暗暗感嘆这些亲兵的“组织力度”，就看见周荣的亲兵们开始扑杀屋內的这些倭人。
屋內，一下子乱的不像话，陆渊所能做的，也就是趁著面前这个还在发晕的倭人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竭尽全力將右手的刀口压到对方的脖颈上。
那名倭人下意识抬手攥住刀刃，他的力气不小，而陆渊右手的绑带起了作用，不管对方怎么挣扎用力，刀口还是在逼近。
“雅蠛”
刀身顺顺利利地从脖颈划出一个斜长的伤口，紧接著，鲜血再度喷了陆渊一脸，他推开那名倭人，对方捂住脖颈，顺著墙壁一点点瘫倒下去。
陆渊抓起对方身上那件褐色外衫擦去刀口上的血跡，在他身侧，那些周荣的亲兵们已经当场又砍死了几个倭人，另外还剩下的那几个倭人，则是被他们持刀逼到了墙边排队站著。
陆渊慢慢站起身，开口道：“剁。”
惨叫声响起，地上顿时多了几只蜷曲的手。
“再剁，只留一半活口。”
陆渊隨意看了一眼，吩咐道：“留几个人在这儿看守他们，等其他人来。”
本来自己还担心这些亲兵和那些卫所兵没两样，可现在看看人家这乾净利落的程度，陆渊庆幸自己没碰到一群猪队友，心里对那个周荣的评价也提高了很多。
这时候，外面的大雨之中，响起了一个极为清晰的喊声：
“不好了，刘百户被他们抓住了！”
陆渊：“”
一伙倭人在烧杀抢掠之后占据了这座村庄，打算在躲雨的同时休息一晚上，明天再看能不能继续往前逃窜。
然后，一伙大明官军又追击而来，並且双方在雨夜里展开了廝杀。
这场遭遇战並没有持续很久，雨夜里响起一道道惨叫声，隨即一支又一支明军卫所兵离开房屋，开始朝著最后那一座小宅院合围过去。
只不过此刻的雨势反而越来越大，並没有一种邪恶遭到清算后那种朗朗乾坤的气象，反而是越来越压抑。
“咕唧咕唧”
陆渊抬起脚，军靴踩在烂泥里的感觉如同失重了一般，他扶著蓑帽向前看了一眼，隔著厚重的雨幕，隱约能看到许多卫所兵正持刀围著一群倭人，而在那些倭人里面，还有几个正在挣扎的人影。
除了刘百户和他的几名亲兵，其他人应该都已经解决好了屋內的倭人，正在不断地逼近，外围还有隱隱约约的喊声，应该是外头收网的人也抓到了几条仓皇跑出去的小鱼。
罪魁祸首谦道宗设就在最中心的位置，只要抓住他，毫无疑问便是首功，升官，也是极有可能的事情。
这时候，夜幕里忽然亮起一条扭曲的闪电，照亮了周围人苍白的面孔。
陆渊已经带著身边的亲兵们靠近了人群外围，这时候，他看了一眼挟持著刘百户且正情绪激烈喊著什么的那些倭人，开口道：
“准备好你们的弓弩，过会儿等我命令。”
在他周围的那些亲兵面面相覷，隨即，有人问道：“陆小旗要射谁？”
“如果过会儿倭人还没放开刘百户，你们就射倒他。”
陆渊吐出嘴里的雨水，补充道：
“若是倭人放开了刘百户，你们就帮我射倭人，射死的就算是我的，每个倭人的头，我出一两银子跟你们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