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那头的张建国，沉默了片刻，随即重重地点了点头，国字脸上没有丝毫波澜。
“我同意老耿的方案。”
但这些话背后的意思，就象一把冰冷的刀子，让在场的人，尤其是李婧，浑身一颤。
“可是……”
李婧终于忍不住了，她猛地站起来，胸口剧烈起伏着，
“可是让她去？她……她还是个孩子！
我们怎么能……”
在场众人都不是傻子，当然知道这背后的意思。
后面的话，李婧怎么也说不出口。
这已经完全超出了她作为一名人民警察的认知底线！
会议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陈砺锋依旧坐得笔直，但紧抿的嘴唇，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作为军人，他理解“不惜一切代价”的含义，但这个“代价”，未免太过残酷。
“李婧同志。”
张建国的声音响起，打断了她的挣扎。
“我知道你心里过不去。”
他顿了顿，语气里多了一丝过来人的沧桑，
“你心肠软，这是好事。
但在咱们现在这个位置，有时候，于心不忍，就是对更多人的残忍！
要知道，我们，代表的是整个民族和国家的利益！”
“她和虎族有仇，我们给她提供了报仇的机会！”
“抓住机会，她阖族上下能够保全。
抓不住，那也怪不得我们！”
“她不是想投靠我们吗？”
“不是想报仇吗？”
“不是想让我们给她和她的族人一个家吗？”
张建国的话语一句比一句重，一句比一句敲在李婧的心上。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想要得到，就必须先付出！”
“这，就是她的投名状！”
“投名状”三个字，如同三座大山，轰然压下，将李婧所有的话都堵了回去。
她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最终只能颓然坐下，抱着骼膊，把脸扭向一边。
钱观海在旁边看得直咂舌。
好家伙，上屋抽梯啊！
“好了，就这么定了。”
张建国一锤定音，不给任何人再反驳的机会。
他的目光转向李婧。
“李婧，这件事，你去跟她谈。”
“把我们的‘诚意’，和她需要交出的‘投名状’，都跟她说明白。”
“记住，我们不强迫。
去，还是不去，让她自己选。”
接着，又看着李婧的眼睛说道：
“你可以承诺她，以后即使出现了最坏的情况。
她的命和她族人的命，我们华国，保下了！”
……
格里莎在房间里来回踱步，那条毛茸茸的狼尾巴烦躁地扫来扫去，时不时抽打在自己的小腿上，发出“啪啪”的轻响。
那对标志性的狼耳朵，此刻也无精打采地耷拉着，偶尔神经质地抽动一下。
“李婧姐！
到底要研究到什么时候啊？”
小狼女终于忍不住了，几步窜到李婧面前，小麦色的脸上写满了焦灼。
“在我们部落，要是决定一件事需要这么久，大家早就摔跤打一架，谁赢了听谁的了！
哪有这么磨叽的！”
李婧正靠在椅子上，手指无意识地在个人终端的屏幕上划来划去。
闻言扯了扯嘴角，挤出一个略显僵硬的笑容。
“国情不同，国情不同。”
她含糊地解释着，试图用一些格里莎听不懂的词来蒙混过关，
“我们这儿，讲究一个……嗯……流程。
就象你要烤一只全羊，得先有抓羊的许可，再有杀羊的许可，然后是生火的许可，最后还得有吃羊的许可
……少一个章，
这羊你都吃不进嘴里。”
哪儿跟哪儿啊这是？
“这么麻烦？”格里莎瞪大了眼睛，一脸懵逼，
“你们吃块肉都这么费劲，不怕饿死么？”
李婧：“……”
她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直跳。
跟这头脑简单的狼族小妞解释现代社会的复杂性，简直比让她去徒手拆高达还难。
更何况，她现在心里压着一块巨石，根本没心情开玩笑。
“投名状”……
那三个冰冷的字，像淬了毒的钢针，一遍遍地扎着她的良心。
就在这时——
“滴！”
一声清脆的提示音，从李婧的个人终端上响起。
声音不大，却象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李婧的心口上。
她整个身子瞬间绷紧了。
来了。
格里莎的耳朵“唰”地一下竖了起来，比雷达还伶敏，她满怀期待地凑过来：
“有消息了？是不是你们那个‘皇帝’同意了？”
“我们没有皇帝……”李婧下意识地反驳了一句，然后深吸一口气，缓缓抬起手腕。
她的动作有些迟滞，仿佛那轻巧的个人终端有千斤重。
屏幕亮起，一道加密信息流闪过，最终定格在一幅高空无人机俯瞰图上。
李婧沉默了。
她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将手腕横了过来，把屏幕朝向了格里莎。
“这是什么？地图吗？”
格里莎好奇地歪着脑袋，伸出手指戳了戳屏幕，试图放大那些密密麻麻的小点。
“这些黑点点是什么？蚂蚁搬家吗？看起来好多啊……”
李婧的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能发出声音，
只是用手指在屏幕边缘轻轻一点，将画面拉近，再拉近。
随着画面的不断清淅，那些“黑点”的轮廓也逐渐显现出来。
那是狰狞的虎头战旗。
是密密麻麻、闪铄着金属寒光的铠甲队列。
是已经将整个碎骨部落的聚居地围得水泄不通的，
三支，钢铁洪流！
包围圈的最外围，无数虎族士兵正在热火朝天地搭建着投石机和攻城弩，那架势一看便知。
是准备直接将整个部落碾成齑粉！
格里莎脸上的好奇，一点点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惊愕，是迷惑，最后，是深入骨髓的恐惧和煞白的脸色。
她看懂了。
地图上的，正是自己的部落！
自己的族人，正在被虎族军团包围！
哪怕她再不理解这些“魔法地图”的原理，她也认得那飘扬在风雪中的虎头旗！
她也认得那种令人窒息的军阵！
“不……不可能……”
她的声音在发颤，身体也跟着抖了起来，
“他们……他们怎么会……”
“砰！”
格里莎双腿一软，整个人直挺挺地跪在了坚硬的地板上，发出一声闷响。
她那双刚才还闪铄着野性光芒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无尽的绝望和哀求。
“李婧姐！”
她猛地扑过来，一把抱住李婧的小腿，仰起头，泪水瞬间就涌了出来，顺着脸颊滚滚滑落。
“救救我的族人！
求求你！救救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