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八年夏，许都的蝉鸣聒噪得让人心烦。
刘备站在“皇叔府”的庭院里，手里攥著那封衣带诏的抄本，指尖几乎要将绢帛戳破。
几日前，他借着曹操召集百官议事的机会，从董承口中得知一个消息。
曹操已派曹仁率三万兵马赶赴樊城，防备荆州牧刘表北上，许都的兵力因此空虚了不少。
“这是天赐良机！”关羽在一旁低声道，丹凤眼扫过院墙外的曹军暗哨，“曹仁一走，许都防卫虽有夏侯惇主持，却比往日松懈。大哥若要脱身，此时正是时候！”
张飞早已按捺不住，握著丈八蛇矛的手青筋暴起：“二哥说得对！咱们连夜收拾行装，带上亲卫杀出去！哪怕拼了这条命，也比在这鸟笼子里受气强！”
刘备眉头紧锁，望着天边的晚霞，声音压得极低：“谈何容易？曹操在府外布了三层暗哨，城门更是盘查甚严。
咱们麾下只有五百亲卫，就算杀出城，也会被曹军骑兵追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何况，董承等几位大人还在许都，若咱们贸然行动，定会打草惊蛇，连累他们。”
正说著，管家匆匆走进来，手里捧著一个不起眼的瓦罐，低声道：“主公，方才门外来了个卖咸菜的老汉，说这是‘北边的亲戚’托他送来的。
刘备心中一动，示意关、张退到屏风后，亲手打开瓦罐。
罐底铺着一层咸菜，咸菜下藏着一张折叠的纸条，上面只有寥寥数语：“樊城兵动，许都空虚。今夜三更，东门有隙，持此符可过。——燕”
“燕？”刘备盯着这字，忽然想起数月前，袁庆派往许都的细作曾暗中联络过他，说若有急事，可凭暗号接应，而“燕”正是冀州细作的代号。
他捏著纸条的手微微颤抖——袁庆竟在此时递来援手，是巧合，还是早有预谋？
“大哥，怎么了？”关羽从屏风后走出，见刘备神色异样，忙问道。
刘备将纸条递给他，沉声道：“是冀州的人。他们说今夜三更，东门有机会出城。”
张飞凑过来看了，咧嘴道：“管他是谁的人，能出城就行！依我看，这定是袁庆想给曹操添堵，咱们正好借势脱身！”
关羽却眉头微皱：“袁庆此人深谋远虑，他帮咱们，怕是有条件。搜嗖暁说蛧 耕辛蕞全”
“此时顾不得许多了。”刘备收起纸条，眼中闪过狠厉，“曹操前日又在宴席上试探我，若再不走，迟早会被他看出破绽。就算袁庆有条件，也等咱们逃出许都再说！”
他当即下令：“云长，你去召集亲卫，只带干粮和兵器，马匹备好，动静越小越好。翼德，你去收拾家眷，尤其是甘夫人和糜夫人，切不可惊动旁人。
我去给董承留封信，告知咱们已脱身，让他务必小心行事。”
三更时分，许都的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巡夜的士兵提着灯笼，脚步声在石板路上拖得很长。
刘备带着家眷和五百亲卫，借着夜色的掩护，悄悄摸到东门。
城门楼上的守军正打着哈欠，火把的光忽明忽暗。
刘备按照纸条上的指示，从怀中摸出一块刻着“燕”字的木符，对着城门上的暗哨晃了晃。
片刻后，城门下传来一阵轻微的机关响动，一扇仅容一人通过的暗门被悄悄打开。一个穿着曹军服饰的汉子低声道：“皇叔快走，某已买通了城门校尉，只能拖延一刻钟。”
刘备认出这汉子正是袁庆安插在许都的细作头目，忙拱手道：“多谢壮士！大恩不言谢，日后必有报答！”
“皇叔快走！”汉子催促道，“出了城，往东南方向走，三十里外的密林里，有五十匹快马和二十名弟兄接应，他们会送主公到徐州边境。”
刘备不再迟疑，让关羽、张飞护着家眷先过暗门，自己殿后。当最后一名亲卫钻出暗门时，城楼上忽然传来一声大喝：“有人闯城！”
原来那被买通的城门校尉见刘备等人迟迟未出，心中发慌，竟临阵反水，敲响了警钟。
“快走！”细作头目抽出腰间的刀，对着冲过来的守军砍去，“某来断后！”
刘备回头看了一眼，见那汉子已被数名守军围住，知道再耽搁就是全军覆没，咬了咬牙，翻身上马：“走！”
五十匹快马在夜色中疾驰，身后传来阵阵喊杀声和马蹄声。
关羽手持青龙偃月刀，护在队伍左侧；张飞挺著丈八蛇矛，断后厮杀；刘备则护着家眷，拼命催促马匹。
跑出约莫十里地，身后的追兵渐渐远了。
张飞勒住马，喘著粗气道：“大哥，这袁庆的人倒是靠谱，若不是那暗门和快马，咱们怕是真要栽在许都了！”
关羽也点头：“那细作头目为了掩护咱们，怕是”
刘备沉默片刻，对着许都的方向拱了拱手：“壮士之恩，刘备铭记在心。他日若有机会，定要报答袁公的援手之情。”
天色微亮时，队伍进入了东南方向的密林。二十名冀州细作早已在此等候，为首的正是田豫麾下的得力干将，名叫秦武。
“刘皇叔，末将秦武，奉袁公之命在此接应。”秦武拱手道，“末将已备好了干粮和水，还有三张通往徐州的路引，上面写的是寻常商旅的身份。”
刘备接过路引，见上面的字迹模仿得惟妙惟肖，连官府的印鉴都分毫不差，心中暗叹袁庆细作的手段。
他问道：“秦壮士，不知袁公可有其他吩咐？”
秦武摇头：“主公只说，刘主公素有仁义之名，若能逃出许都，或许能在南边牵制曹操一二。至于其他，主公并未多言。”
他顿了顿，又道，“末将还得提醒主公，曹操得知您脱身，定会派大军追杀，徐州已被曹操掌控，不可久留，最好是南下投奔荆州刘表，那里地势险要，曹操一时半会儿打不过去。”
刘备心中一动——袁庆竟连他的去向都算好了？他看着秦武，忽然笑道：“袁公真是好算计。”
秦武也笑了：“主公说，乱世之中，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好。刘主公若能在荆州站稳脚跟，对大家都有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