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半夜的,你一个寡妇家跑哪儿去了?”他敲了敲烟杆。
村里多少光棍汉盯着这个俏寡妇,他这当公公的不能不操心。
梁美娥切下块肥瘦相间的野猪肉,扔进婆婆的木盆里。
“我还能去哪儿?咱家地里的玉米都快被野猪祸害完了,我不去找陈永强来打猎,难不成等著喝西北风?”
婆婆小声打圆场:“老头子,美娥这也是为家里好!”
梁美娥不再理会,继续分割猪肉:“明天我要去邻村卖野猪肉,您二老帮忙照看下孩子,往后,我会让二老有吃不完的肉。”
老李头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目光却落在婆婆怀里那盆鲜红的野猪肉上。
到嘴边的话便哽在了喉咙里,终是一声没吭。
老李头也很清楚,便不再多说什么了,转身回屋里去。
次日清晨,陈永强推著满载野猪肉的独轮车往镇上去。
路过村小学土墙时,他想起从城里来的高媛媛老师。
这姑娘独自在乡下教书不易,他顺手切了块肥瘦相间的后腿肉,朝校舍走去。
高媛媛正在院墙边洗漱,隔着老远看见陈永强,便斥责:“你还敢来?”
陈永强愣在原地,递出肉块的手悬在半空:“村里条件艰苦,给你送点肉补补身子。”
“我不需要,你拿走。”高媛媛并没有给陈永强好脸色。
陈永强实在想不起何时得罪过这位女支教,却也不多争辩,只将肉挂在院墙头的木桩上。“你要是不嫌弃就留着。”说完便转身去推独轮车。
“别以为献点殷勤我就会原谅你!”高媛媛朝着他背影喊道,声音里带着说不清的委屈。
陈永强已经走远,困惑地摇摇头,“这高老师怎么对我意见那么大?”
过了一段时间,陈永强推著独轮车在集市口停下,望着四筐满满的野猪肉犯了难。
这时他突然想起王桂香,她不是在集市东头有个固定菜摊么?
梁美娥负责走村串乡,若再有个固定摊位,这销路就不愁了。
陈永强心里泛起些许愧疚。王桂香离婚那事,说到底与他脱不开干系。
如今她独自带着孩子在集市讨生活,能帮衬些,也算弥补些亏欠。
打定主意后,陈永强没急着摆摊,而是推著车往集市东头去。
很快就找到王桂香的摆摊位,她正弯腰整理著青菜筐。
“桂香嫂。”陈永强在菜摊前停住脚步。
王桂香闻声抬头,露出些许诧异:“永强?你今天也来赶集?”
陈永强没急着说明来意,先弯腰看了看摊上的青菜:“这阵子生意怎么样?”
王桂香用围裙擦擦手,轻叹道:“不太景气。”
她指了指隔壁几个菜摊,“都是这些寻常菜色,别家也都有,卖不上价。”
筐里的青菜倒是新鲜,可实在太寻常了。
陈永强转身掀开独轮车上的盖布,“昨晚上打了三头野猪,你要不要试试卖这个?”
这年头家家养猪都是留着过年,平日里集市上难得见到猪肉摊。
王桂香看着红白分明的野猪肉,有些犹豫:“这我也没卖过肉啊。”
“跟卖菜一个理儿,反正你这摊子摆一样是摆,多一样营生多条路。”陈永强解释说。
隔壁摊主探头张望,几个赶早集的村民已经围了过来。
旁边一个挎著菜篮的大婶凑过来:“这猪肉咋卖?”
陈永强卸下一筐野猪肉:“这是山里的野猪,看您要什么部位了。”
他拿起前腿肉,“这种六毛一斤。”又指著肥瘦相间的肉,“这种八毛。”
那大婶盯着油亮亮的肉直抿嘴,伸手比划着:“给我切这块肥点的。”
陈永强抄起砍刀:“要多少?”
大婶掏出手绢包著的散钱,数了数:“先来两斤尝尝。”
刀刃落下,切下一块肥瘦相间的肉。王桂香忙递过秤,看着陈永强挪动秤砣:“二斤一两,算您二斤。”
陈永强用稻草将肉捆好递过去,转头对王桂香说:“桂香嫂,你来收钱。”
他很自然把置让了出来。王桂香看着刚收进来的钱,又望了望陆续被肉香吸引过来的顾客,终于点了点头:“成,那我试试。”
陈永强推起独轮车,朝集市另一头指了指:“我去趟国营饭店问问要不要野味,桂香嫂你先照应着。”
车轮刚转动,他又回头添了句:“要是卖得好,往后我这的野味都先紧着你这边。”
陈永强推著独轮车来到国营饭店后门,正巧碰见老周在卸菜。
“周师傅,今儿个给您送野味来了。”陈永强掀开盖布。
老周探头一看,倒抽口气:“乖乖!这么多?我这小饭店哪吃得下!”
“您看着要多少拿多少。”陈永强也不指望全卖给老周。
“倒是新鲜要不先留半扇?最近县里来的干部多,正好添个野味。”老周打量著框里的肉。
陈永强卸下肉,“剩下的我推集市上零卖。往后要是常要,我优先给您留着。”
“你这猎户如今倒是会做生意了。”老周打趣。
“混口饭吃。”陈永强轻笑,眼底却透著精明。
他早算准了,国营饭店要不了整头,但有了这个固定销路,往后就不愁大头了。
老周最后要了八十斤肉,按六毛一斤算,整四十八块钱。
“这两个野猪肚我单独要了,往后有野猪肚都给我留着。”老周又数了五十五块钱给陈永强。
“没问题!”陈永强应了下来,另两个野猪肚他只能自己处理。